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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十回 屠黨羽慘無人道 泄忿怒喪盡良心(1)


  話說玄感兵敗,見相從的人,只剩下十數騎,不覺淒然淚下。輾轉奔逃,到了葭蘆戍地面,人困馬乏,實在不能走了,遂在林中暫避休息。坐地休息不多時刻,其弟積善,也踉蹌而入,見了玄感,慌忙的道:「屈突通和宇文述的兵馬,已是快要追近,兄長不能再留了,快快去罷!」

  玄感喟然道:「一敗至此,我也不願逃生了。」

  積善道:「勝敗乃行軍的常事,兄長何必輕生呢?只要留得性命,靜待機會來時,仍能崛起稱雄,報仇雪恨。快趁追兵未到,尚能逃生。」

  玄感聽了積善的話兒,搖頭道:「我們起兵黎陽的時候,只有萬餘人起義,擴張至十萬,聲勢不可為不振。尚且敗到這般地位,今良機已失,手下的兵馬,又俱潰散,更沒有根據的所在足以屯身。敵軍鷹狗,滿布四境,到處皆是危機。我們兄弟,欲免禍倖存,尚是無望,豈能重振甲兵,再圖大舉?真是癡心妄想。我實不願再留人世,只是不能受敵人殺戮,汝可殺死了我罷!」

  積善覺玄感所言,甚是有道理。即道:「兄長既不願活命,弟也無意偷生人世了。」

  這時候,前面的追兵,已是呐喊而來,齊呼不要放走了叛賊楊玄感,一片喊殺聲,震動山林。玄感急對積善道:「追兵已到眼前,我弟還不動手,更待何時?真欲使我受戮於敵人之手中可是?」

  積善到了此時,只得硬了心腸,抽出了佩劍,一劍砍死了玄感,便欲引劍自刎。哪知心軟手顫,劍兒落地。這時林中,除了地上的玄感屍體外,餘人都已走了,不得人砍死了他。正待他拾起寶劍,再行自刎,追兵已到了林中,將積善活活擒住了。追兵見玄感已經死了,即將他的首級割下,和積善一起押送行軍所在。

  煬帝即將積善殺了,以玄感的首級,懸令行宮。煬帝怒猶未平,命人往葭蘆戍林中,取回了玄感屍身,寸磔東都市上,陳屍三日,用火焚化,成為灰燼。稱雄一時的楊玄感,只落得如此結果。

  尚有玄感的兄弟玄縱、萬碩,得了玄感發難時的密書,即白遼東軍中,潛行逃出。萬碩逃到了高陽,偏給監軍許郁文所獲,送到了涿郡,被煬帝殺死。玄縱到了黎陽,聞著了玄感的敗亡消息,他更心灰意懶,竟削髮為僧,不知下落了。義陽太守玄獎,在義陽任上,被僚屬所殺,獻首行在。朝請大夫仁行,本在長安,早給西京留守代王侑所殺。楊氏兄弟,除了逃生一個玄縱,餘下皆受誅,不得倖免。餘黨也平了,只是走脫了李密。煬帝欲窮治黨羽,以泄餘憤,即命大理卿鄭善果,先入東都,從嚴懲治。

  善果又是殘刻不仁的人,得了煬帝的諭旨,即奮然對煬帝道:「玄感起叛黎陽,一呼而集,從暴的人,竟至十余萬,可見天下不欲人多,多即為盜,肆行作惡。若不盡行加誅之,不足以儆效尤。」

  煬帝稱善,命善果只要擒住玄感的黨羽,不分首從,一律處死好了。善果欣然拜命。

  到了東都,即派兵四處捕拿玄感黨羽,雷厲風行,所殺人竟至二三萬餘。善果的狠心辣手,也可見一斑了。善果又探知兵部侍郎斛斯政,雖是從駕東征,但也和玄感暗地通謀。這時斛斯政尚在行軍所在。善果即遣人到了行宮,暗報煬帝,煬帝即欲收捕斯政。哪知斛斯政早已防著受罪,已在先一日潛逃,投奔了高麗國。煬帝甚是惱怒,遂疑及了弘化留守元弘嗣,只因弘嗣和斛斯政有婚媾的戚誼,煬帝乃遣衛尉少卿李淵馳往弘化,把弘嗣拘入了獄中。即任李淵為弘化留守。

  這位李淵,原系隴西郡成紀人氏,表字叔德,為西涼武昭王嵩七代孫。淵祖名虎,佐了後周代魏,積有功勳,賜姓大野氏。後虎病歿,得加封為唐公。虎子顗,得襲父爵。淵即顗子,複得襲爵,官拜衛尉少卿,至此得為弘化留守。李淵生得儀錶雄偉,日角龍庭,妻竇氏,即為後周主的甥女。隋主楊堅篡周時,氏年方幼,即有「恨我不為男子,救舅氏之患」等話,人皆奇之。

  小子在前回書中,也曾表過,氏生四男一女,長子建成,次子世民,季子元霸,最稚元吉。女適汾陽柴紹,女亦知兵能武,柴紹也是才兼文武。日後李淵起兵,柴紹夫婦率娘子軍一隊相助,建功甚多。小子因李淵為唐室始祖,他的來歷,應當詳敘。只是煬帝不命他人做弘化留守,卻命李淵,竟會忘了木子李當興的讖語,和水沒都城的異夢。淵不但為木子李的姓,即是一個淵字,也為水旁。煬帝怎會不加疑忌呢?只因那時的李淵,確是事君不二,忠心耿耿。煬帝怎會料到日後?便簡放了出去,不在意上。

  煬帝也自涿郡西還,回到了長安。只是各處的盜賊四起不絕,如外黃盜王當仁、濟陽盜王伯當、韋城周文舉、雍邱李公逸、吳郡劉元進等。皆是各據一方,擁兵作亂。還有章邱杜伏威,橫行淮南,無非是趁了亂世昏君,各圖做番事業罷了。所謂「成則為王,敗則為寇」的話兒,原是不錯的。如今小的閑言少敘,書歸正傳。小子掉轉禿筆,又須提起那個竇建德了。

  原來竇建德設策劫獄,救了孫安祖的老母親,這時卻已弄得家破難歸。只因孫安祖等一秋人到了高雞泊落草,建德原是不願落草亡命的,仍在竇家莊安居。建德的心中,以為那次劫獄他又沒有露臉,諒來外人不知。哪知道,若要人不知,除非己莫為。

  原來那個搶劫離士達妹子的馮承德,也是他的僥倖,劫獄那天,高士達殺盡了他的一家人口,他卻因出去打獵在外,沒有受害。待到他打獵回來,方知出了禍事,不但自己一家慘遭焚殺,連他的叔父馮縣官兒,也是全家覆滅,馮承德怎不傷心痛恨,便在南門街上一家親戚的家中權且安身,即逐日私行打探劫獄人的黨羽。他原知道,竇建德和孫安祖交好,這一回事兒,竇建德不無嫌疑,只是沒有憑證,也不能當官控告。

  也是合當著有事,竇建德有個莊丁竇虎,和一個使女桂香通姦,陳倉暗渡,已非一次。這一天偶不經心,洩露了春光,給竇建德知道了。建德好不憤怒,按照建德的心意,原是要將竇虎處死,線娘婉言勸阻,建德便將竇虎痛責了一番,驅逐出竇家莊。竇虎原是個小人心狹,懷了仇恨,怎肯甘休?他便到了縣城,傳揚建德組織劫獄的事兒。這話傳到了承德耳中,他好生歡喜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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