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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回 楊飛熊觀星謀叛 餘兆奇進表複明(2)


  劉鎮聽報條條冤情,心忽思慮曰:「先生,可思平南王鎮守廣東,管下雄兵數萬,潮若有舉動,平南王得報,領大軍一到,你想潮城有幾多軍兵乎?如何拒敵?我等外無救援,內沒積穀,孤城難守,那時悔之晚矣!」

  飛熊曰:「大人豈知平山王吳總制據鎮雲、貴,眼前攻取湖廣省荊州、襄陽兩府城池;況福建靖南王耿千歲斬殺福省總督范榮,及撫院陳複,反清為明,據住福省一派地方;又有藩王鄭千歲攻敗赤毛番,置為東都,立明主永歷年號,恢復大明江山,各處紛紛該保大明反悔地方,大人何不降于東都鄭藩王?或事福建靖南王?倘反潮州,旗軍征剿,可往東都取討軍馬相助,或到福建諸兵,改圍兩處,自然撥有軍兵至潮迎敵,此乃外有救接;況大人恩及各邑,德布全城,潮州大事一舉,豈無賢才奇異之人到來相創?安無富翁之家相助糧米?這是內有穀積,望大人為之。」

  劉總聽著楊把總一番言語,如刀截菜,心中躊躇未決,向楊把總曰:「既如此說,本帥未有決意,二位且回,明日再來商議。」

  楊飛熊、詹兆奇二人領命退出,各回本衙。不題。

  只說劉鎮是日行思坐想,進退未決,及至黃昏,跟役進上晚膳,強飯數杯歇息,是夜不能安枕枕延至更深,方才欲睡。

  蒙朧之間,聽見有人叫聲:「兄長呵!須聽楊把總之言,應天行事,雪海冤仇,正合人心,你弟陰魂不遠,暗中自當助你。」

  又聽著二人聲音,齊說:「大人呵!可與我等除殺仇人,這是順應天時,鄧、于二仇人之性命,皆合喪在潮州也。」

  劉鎮在睡夢之中,句句聽得明白,驟然心醒,被內堂更鼓聲響動,起坐於臥榻上。看時帳幔外,殘燈未滅,只見帳前立著三個人影,中間一少年,散發披肩,七孔流血,兩邊站著二人,滿身鮮血淋漓。劉鎮視見,愴惶吃驚,掀開帳幔;忽然一陣陰風吹起,三人不見。劉鎮下於臥榻,坐在椅上,心中思忖,這個冤魂非是別人,定是我弟進義與吳勇侯雄三人。叫一聲:「賢弟呵!望你三人靈魂,在陰府之中安享。你兄定欲殺除鄧、於二奸奴,掃盡公旗,與你等報仇雪恨,鄧、於二賊不除,亦非堂堂大丈夫。」

  意中決定,及至平明時候,命堂官梁乘龍傳詹、楊二把總至帥府。

  詹、楊聞召,即來帥府,進入內堂參見大人。劉鎮曰:「昨蒙二公指教,本帥今已意決,依先生之言行事。」

  說畢召稿房徐光進內堂。徐光字奇亮,在鎮署當稿公,聞大人召,即至帥府內,見劉大人賜坐茶罷,劉鎮將楊把總之言,一一向徐稿公說了一遍;又將夜間自夢之事,逐一說明。飛熊等在邊,聽大人說出夜間所夢中所見之事符合,各都歡喜。

  劉鎮即命徐光造降表一道,修文書一封,命詹把總明日往東都進降表與文書。即日起程,曉行驛道,晚宿客店。

  這日來到都城,進入正府,先將文書投上,藩王鄭成功將文書看見,系潮州鎮總兵劉進忠來進降表,即傳旨升坐銀鑾殿,兩旁排列錦衣衛上,各執刀斧,文臣武將,兩班侍立,傳召進表官朝見。詹兆奇應聲領旨,手執降疏,躬身行至銀鑾殿前,雙膝跪下,口稱「千歲」。進獻表章呈閱畢。

  藩王回宮,眾官落殿出朝。不表。

  且說詹兆奇在驛館候過三天,傳旨召入見駕,藩王曰:「劉鎮身出明朝壬午科武舉,今來獻表投降,這就是不忘舊主,令當殿御賜封劉進忠為甯粵大將軍、鎮潮兵馬大元帥,欽敕御賜將軍印信,皇令寶劍,虎符詔諭,冠誥、龍袍、玉帶、牙笏等物。南澳佐營何佑,系標下左翼,廈門所副將何錦被,為標下右翼,皆聽令訓遣。問詹兆奇曰:「你在潮,臣身居何職?」

  兆奇曰:「小臣身居把總。」

  藩王曰:「今既進表有功,敕命加升守備。今你領旨回歸,即日起身。」

  兆奇曰:「領旨。」

  謝恩退出。

  回到館驛,同隨從收整行李起程,日復一日,來到潮州帥府,前報知轅門官:「稟上大人,開中門迎接我進入內堂。」

  千總陳虞龍聞言駭異,想此人只幾日不見,又不知奉大人什麼公幹,今日回來,何等威風,欲大人開中門迎接,其中定有緣故,遂入內堂稟明,如此如此。劉鎮聞說,即大開中門,接入堂,行禮畢。劉鎮問其東都情由,詹兆奇將所作之事,一一稟知。劉鎮聽說大喜,令堂官梁成龍傳楊把總、徐稿公、眾心腹守備、千總等進內堂,楊飛熊等入府,問其東都進表之事。詹兆奇將情事逐一備說一遍,眾心腹大喜。

  劉鎮命擺香案,兆奇謂出明主聖詔諭,稿公徐奇亮進前捧詔開讀。劉鎮頂戴明朝將軍冠頂,身穿龍袍,腰束玉帶,足登粉底皂靴,手執牙笏。詹兆奇頂披,著守備服色,二人當香案前跪聽宣詔諭。奇亮念罷,一一謝恩畢,劉鎮請聖旨皇令封劍入府內;再出堂令設席筵宴,酒至數巡,劉鎮向眾心腹諸公言曰:「我等今已事東都藩王,應從明制,當留發,方是正理。」

  飛熊曰:「啟大人,這頭髮刻下未可留也,我等若是留發,反情已露,候來日若有機會,那時起動干戈,掃清公旗,方好官民共留頭髮,未為晚也。」

  眾心腹言曰:「楊先生說得有理。」

  一邊飯酒,一邊言談,宴罷各歸本衙。

  只說劉鎮,自此日為始,每日清早穿披明朝冠眼,朝過明主神牌,然後改換清朝衣服。按下未表。

  再說東山省劉府,太公想著次兒進義,往潮州任中探長子進忠消息,至今未見回歸,不知有何緣故。這日與老夫人商議:「欲到潮州兒子任中,探看兩個兒子如何?」

  夫人曰:「老相公,你年紀高邁,此去潮州數千里之遙,勿去為妙。」

  太公曰:「我命長孫定玉做伴,況又有家人跟隨扶提,諒亦無妨,夫人可不用掛念。」

  老夫人曰:「相公既如此,須保重身體,遲行早歇,方是正理。」

  太公曰:「夫人,你放心,老夫自知。」

  於是擇日起身,命家人劉祥、劉德安排行裝,定金設席,與祖父餞行。飯罷,合家大小送太公出門外,各回不在話下。

  只說太公同長孫定玉家人登程,取路迤邐而進,望廣東進發。行非一日,到了潮州境內,先命家人劉祥到任中報知,劉祥領命前來帥府通報。

  劉鎮聞知父親同長子已到,歡天喜地,即命二名千總張金星、林五常,往三河壩迎接。太公到了潮城外,劉鎮出城十裡亭相迎,進入帥府內堂,當中坐定,行禮畢,傍坐下。

  劉鎮拜問:「府中母親,及大小平安否?」

  太公備說一遍,進忠聞說,心內欣悅,命擺筵宴。太公曰:「進忠我兒,你父來到許久,你弟進義,因何不出來相見?」

  劉鎮聽見父親動問此言,吃了一驚,起身向父親施禮,說曰:「啟父親得知,賢弟到任幾天,都就亡故了。」

  太公聞言,愴惶失色,驚問:「我子進義,得什麼病症身亡?」

  劉鎮聞言,淚如泉湧流下哭稟,將小弟游賞八景,被公府左都統鄧光明、於代子二奸賊所害情由,備說一遍。太公聽畢,只急得叫聲:「氣殺我也!」

  一時昏迷,倒於椅上,不省人事。劉鎮同定玉子兒,慌忙進前扶起,正是:遭逢坎坷皆天數,際會風雲豈偶然。

  畢竟未知劉太公氣倒,性命如何?且待下回分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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