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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三七回 廣州英豪遭厄運 黃花雄鬼泣秋風(2)


  在長江流域,遍立分會,準備大舉。譚人鳳因事赴都,就叫他乘便組織北京分會。叫居正到湖北,聯合共進會與文學社,立為湖北分會。派曾傑、焦大峰設立湖南分會,派範鴻仙、鄭贊丞設立安徽分會。這幾個分會,皆直屬於上海總機關,主持長江流域連絡軍隊事情。東京本部吳永刪、張懋隆將回四川,路過上海,宋教仁就叫他在川中設立分會,運動軍隊,與長江下游相聯絡。陝西地方,派井勿幕聯絡軍隊,設立分會。

  機關略備,宋教仁隨即籌備戰略。以湖北地處中國中部,宜首倡義,但是武昌為四戰之地,糧餉不濟,定出一俟湖北舉事,即令湘蜀同時回應,以解上游之困,而為鄂中後援。又以京漢鐵路交通南北,敵軍易於輸運,定出武昌既舉之後,即派兵駐守武勝關,使敵兵不得南下。一面令秦晉同時舉事,出兵斷京漢鐵路,以分敵勢。又懼湖北一動,下流阻塞,將使運輸不利,定出長江下游,同時于南京舉事,並封鎖長江海口,使敵軍海軍艦隊勢成孤立,以乘機劫取。計劃既定,立即密函通告各機關,叫他們依計行事。誰知同盟會準備革命,事事積極進行;清政府準備亡國,也事事積極進行。這就叫相反而成,不謀而合。

  原來朝廷自頒預備立憲而後,一切舉措,極喜與國民好惡背馳。如本年三月,組織皇族內閣,各直省諮議局議員等抱忠君愛國之隱,為披肝瀝膽之詞,特懇都察院代奏,請明降諭旨,于皇族外另簡大臣,組織責任內閣,以符君主立憲公例。誰知降下這麼一道聖旨:「黜陟百司,系君上大權,乃該議員等一再陳請,議論漸近囂張,日久恐滋流弊,朝廷用人,審時度勢,一秉大公,爾臣民等均當懍遵欽定憲法大綱,不得率行幹請以符君主立憲本旨。」

  各議員見了此旨,連聲叫苦,沒法奈何。

  未幾,政府宜示鐵路政策,乾路均歸國有,支路准商民量力酌行。從前批准鐵路各案,一律取銷,如有抵抗,即照違制論罪。皇族內閣這一個鐵路國有政策,本著後四國借款合同。

  這個合同訂自本年四月裡,借英、美、德、法四國及日本銀行款子。借的時候,說是改定幣制,振興實業的,據合同所載,失權滋多,後患方始。奈政府偏喜挾借款以自重,委大權于外人!

  這一個政策才一發表,川粵湘鄂四省土民,已如晴空忽遭霹靂,驚得手足無措,失色奔走,大聲呼號,希望朝廷矜憫愚忱,稍施補救于萬一。偏遇皇族內閣的幾位王大臣,沒暇來理采,悍然行他鉗制輿論壓服民氣的利害手段,定出收回辦法:

  鄂湘路照本給還;粵路僅准發還六成,其餘四成,只給無利股票;川路實用之款,給以國家保利股票,餘款或准附股,或另興辦實業,也由上諭規定。至川省路股為喬樹楠、施典章等所經手虧倒的,政府又既不承認。同時北京資政院奏請開臨時會議,議決借款、預算兩事。又不批准。

  當川粵湘鄂爭路風潮激烈之時,朝廷以端方極負時望,降旨派充督辦粵漢川漢鐵路大臣。並命將川漢租股一律停止,為釜底抽薪之計。湖南巡撫楊文鼎代諮議局奏稱湘路力能自辦,不甘借債。署四川總督王人文代諮議局奏稱鐵路改為國有,請飭暫緩接收。均奉嚴旨申飭。四省士民究竟安分的多,知道力爭商辦,必蒙反抗朝旨的惡名,遲回審顧,不敢遽示決裂。所以本年六月而後,各省爭路風潮,倒又暫現靜息之象。

  不意政府積極進行,又有使川路總理李稷勳效忠於政府的新計劃,於是川事又緊急起來了。這李稷勳,是川漢鐵路的駐宜總理,自從鐵路國有政策頒佈之後,李稷勳就具呈郵傳部,稱說該路既收歸國有,應俟將從前支出各款,妥定歸結辦法。

  期始由官局訂接收,恐非倉卒所能完竣。嗣後關於工程材料及工程司去留各項事宜,應如何辦理,統候裁奪。

  政府見他這麼知情識趣,很是嘉許。李稷勳旋又京謁,見進郵傳部大臣盛宜懷,面商宜歸工程照常辦理,每月工項,仍由川款開支。郵傳部因以宜歸路工,責成李稷勳悉心主持,即由郵部諮行川督,轉飭川路總公司,遵照辦理。這一角公文行到川中,川中人士頓時又激起一個絕大風潮來。

  川人以李稷勳並無總公司之知會,股東會之議決,四川總督之命令,擅自達部;郵傳部也不問股東願否,輒定宜歸工程仍由川款開支,因具呈四川總督,懇請代奏嚴劾郵傳部。一面刊發傳單,通告全川,商人罷市,學生罷課。一切厘稅雜捐,概行不納,扣抵股息。時系宣統三年七月初一日也。

  罷市罷課風潮,愈釀愈烈,自成都倡首,漸及各屬。先是川紳組織保路同志會,護督王人文推為主持,並通飭各州縣一律保護,保路同志會遂賴以成立。此番罷市罷課之舉,也由保路同志會決議實行的。彼時全川景象,宛似新年元旦。不過元旦發現的是股活潑氣,此刻發現的是股愁慘氣。否泰不同,苦樂自異!加之商民於罷市罷課之外,更家家供著德宗景皇帝神牌,齊聲舉哀,一片慘氣象。不異巫峽猿啼,華亭鶴唳!將軍玉昆、總督趙爾豐等,瞧見這個樣子,簡直瞧不入眼,於是聯銜電京,請將川路暫歸商辦,將借款修路一事,俟資政院開議時,提交議決。奉到電旨,有「妥慎辦理開誠勸導」之語,以為大事化小,小事化無,才在指顧間了。

  不意事到臨頭,朝旨忽又中變。原來督辦鐵路大臣端方,欽承簡命之後,即於六月初九日抵武昌,建行台于平湖門外,勘路召匠,定期九月初一日興工。這會子忽聞朝旨,電令趙爾豐「妥慎辦理,開誠勸導」,很有轉圜之意,於自己飯碗,不無有礙。遂擬稿電奏,特劾王人文、趙爾豐庸懦無能。朝旨命端方督兵入川,又欽派粵鄂蜀湘四督撫為鐵路會辦大臣。趙爾豐默窺朝廷意旨,知道無意轉圜,究竟職官難得,民命可輕,於是漸易他為民請命的初意,變成取媚政府的巧謀。

  可憐四川人民,哪裡知道?自七月初一到今,無日不在奔走呼籲之中,罷市罷課,停稅停捐,同時更有人散佈自保商榷書。七月十五這一日,鐵路公司特開股東會。趙爾豐忽然開列名單,派一員差官來傳股東會會長,及保路同志會各部長,共十九人,到制台衙門議事,口稱北京有好消息,立待磋商。眾人不知是計,當下就有五 個人應允前往,是諮議局局長蒲殿竣羅綸,股東會會長顏楷、張瀾,同志會會長鄧孝可。誰料這五個人才跨出股東會門口,無數兵士警察,擎槍擁護,如獲大盜。

  眾人見了,無不駭憤,於是相率隨行,跟入制台衙門去瞧一個究竟。欲知薄殿俊等此去是凶是吉,且俟下回書中,再行演講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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