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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三五回 廣塵留柬招靖庵意洞回閩糾同志(2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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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一歲,入省垣某高等小學肄業,與愈心、少若共筆硯,雅相契重,久之遂成刎頸交。愈心諸人,都是閩中傑出之士,聰明早已卓絕儕輩,不意更新年齒雖然最稚,學課倒又駕而上之,試必第一,因此人都舉之為神童。稍長,讀明季清初歷史,涕泗交集,頓萌光復之志。及讀盧梭《民約論》並各處新學說,遂悟平等自由之主義。此時不惟深仇異類,且鄙厭一切貴族,然以儀節自持,未嘗放縱,但密與至友愈心、少若,歃血指心,泣而相誓罷了。十六歲以全班第一卒業,隨即渡東,入九段體育會,晝習馬術步操,夜習數學及英日兩國語文。日夜精勤,不數月操日語已很嫺熟。 既而以學資不繼,不得已旋閩。在城南某小學堂,當了一年教員。深知非計,再趨長門,入炮術學堂。更新自幼定婚,女既及笄,岳家敦促殊亟。十九歲,乃請假迎娶,琴瑟甚篤。逾年得舉一子。二十一歲,以最優等第一卒業,入都赴試,得協軍校。旋閩之後,應某體育會聘,教授數月,心終鬱鬱。於是棄而他願,到廣西訪友去了。所以現在林覺民懷想不置。 當下覺民出了馮宅,信步行去,才穿過兩條街,忽聽有人招呼,舉頭瞧時,正是同志劉元棟。原來這劉元棟,是閩中革命實行家,《馬關條約》訂後,閩中大起謠言,說政府已把福建換還遼東。元棟語同黨道:「可以起事了!」 有人告訴他時機未至,他就自誓道:「試一遭再看,如果不成,刀鋸斧鑊我一個兒領受是了!」 為官吏所覺,偕了黨人,倉卒逃遁。沒有帶得錢,途中斷了糧,餓得要死,他就典衣市餅,分餉同人。 同人見他忍著饑寒,很是不忍,竟力阻止他。元棟笑道:「諸君可以有為,權起輕重得失來,還是凍死我合算!我輩都是圖大事的人,何必拘此!」 後來同志憫其質美未學,資助他入福州普通學校。未幾,因事出學,投身社會,專謀公益事。到了今年,因外禍益亟,他更奔走呼號,專心組織民團之事。當下覺民喜道:「我正要到你家裡,恰好遇見了。」 元棟道:「此間不是講話之所,到肩宇家去談罷,肩宇家離此不遠呢。」 覺民道:「肩宇已投入新軍炮營,如何又在家裡呢?」 元棟道:「肩宇定期在營,與兵卒親愛如手足,操練之外,兼服挑水等役,也毫不叫苦。不意上月下旬,從梯架跌下,竟跌的大傷,現在在家裡醫治呢。」 覺民道:「我們快瞧憔他去!」 元棟指道:「就在那裡。」 二人急步迅行,一瞬眼就到了。推門入內,覺民高喊:「肩宇,肩宇。」 就見一條大漢,絡著右手出來,一見覺民,樂的他急忙搶步,彎左手將覺民抱住道:「我的爺,你怎麼此刻才到?」 覺民見他這個樣子,笑道:「你是魯男子呢,如何也瘋狂到如此地步?」 原來此公姓劉,名六湖,字肩宇,意氣豪邁,自幼以明祖漢高自詡。入閩縣高等小學,漸知時局,立志鐵血解決時局。 於是投考陸軍武備學堂、保定陸軍學堂,皆不得入。貧困無聊,只得一面課蒙自給,一面兼入官立法政學堂。恰遇講武堂第三期招生,於是棄法政,入講武。講武開不多時,就為經費支絀停辦,沒奈何,只得重學法政。聽得保定招考禁衛軍,忙忙趕去,又以外省人見擯。 這時候,閩省新軍炮營,也恰恰募兵,六湖急忙趕回,總算得償了志願。當他北上時光,有人戒他京滬花柳的事情,他笑道:「我是魯男子,怕什麼?」 所以覺民這回戲呼他做「魯男子」呢。當下元棟、六湖齊問覺民來意。 覺民就把東京同志都到了香港,不日大舉的話,從頭至尾,說了一遍。二劉喜得只是跳躍,都道:「今回定可出同胞于水火,咱們的志願得償了!」 覺民道:「偏有不巧的事,郁莊老子病了,父子情關天性,我也不能過於強他。」 元棟道:「郁莊老子素明大義,我知道他決不阻止郁莊的。」 覺民道:「話雖如此,但是人誰無父?人家老子病著,我們終難強勸人家的。」 二劉聽了,也無別法。六湖道:「意洞此來,總還有幾天耽擱,事不宜遲,我要與元棟先走一步了,元棟同意麼?」 元棟道:「誰不同意?只是你手傷還沒有大愈呢。」 六湖道:「我聽到此事,快活極了,哪裡還覺著手傷?」 覺民十分欽佩,隨將盤川給了二劉。臨別道:「我且回郁莊家瞧瞧情形,如果他不能走,我一二日也要走了。」 當下覺民又去瞧了兩個同志,回到馮宅,天已黃昏時候。 見超驤依然愁眉鎖眼,覺民道:「尊翁病勢怎麼樣?」 超驤道:「不大好呢!」 兩人挑燈密談,超驤忽然有感,忍痛道:「我意已決,革命是公事,父病是私事,我愛父之心,何嘗不百倍常人?但是這會子,極該舍私從公,甯受負父大罪,我不能失此千載一時機,做一輩子亡國奴呢!」 覺民道:「移孝作忠,古人行的極多。老伯明達,我知道他決不阻止我兄。」 超驤道:「容我入與父別,明日即與兄同行。」 說著,入內去了。覺民一個兒坐著,獨自籌劃,閩中同志,留東的幾人,在港的幾人,此番同行的幾人;到了那邊,作何佈置,是否夠於分派…… 正在計算,忽見一人滿面流涕,淹泣而出。覺民驚視,正是馮超驤。只見他道:「我父聖明,我真不肖!我稟告赴港的事,父親向我道:『努力為國,忽以吾為念!你在家也替不得我痛苦,你妻又賢孝,有人服侍我,你放心去是了。』意洞,我想父病不能侍奉,我還可以為子麼?出與妻別,吾妻又道:『君請放心去,萬一不幸,三月而後,苟無音耗我當投環相從於地下!』我回她:「這事斷斷不可,家中上有老病之父,下有幼弟,我死罪已不可道,卿當為我侍父育弟!』意洞,你想有妻如此,不能俯育,我還可以為夫麼?」 覺民聽了,也很淒側,只得把話來寬慰。 次日,超驤與家人,涕淚而別。行抵碼頭,二劉等早已俱在。握手相見,一時下落輪船才待啟碇,忽一個鄰人來報郁莊老子去世,是八點鐘氣絕的,他夫人寄言,叫他不必回家。超驤聽了,大叫一聲,跌倒在地。眾人瞧時,也早暈了過去。欲知馮超驤性命如何,且聽下回分解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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