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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十四回 林夫人巧計保南昌 恭親王忠心籌西域(2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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夫婦兩個正在談文說藝,忽外面送進一角公文。沈葆楨拆開一瞧,不覺變色,叫起「哎呀」來。林夫人問:「是什麼?」 沈葆楨道:「烏魯木齊失陷了。都統平治闔門殉了難,哈密、吐魯番、呼壁圖、庫爾喀喇、烏蘇等地方相繼淪陷。你想這件事如何處呢?」 林夫人道:「這幾處都是回子地方,敢是回子又反了?」 沈葆楨道:「回子阿渾妥得璘、索煥章先後都叛。阿渾妥得璘竟僭稱為清真王。」 林夫人道:「光辦幾個回子呢,還不難,所怕的新疆逼近強俄,俄人倘然乘隙而入,可就費事了。」 沈葆楨道:「俄人素來恭順,幸災樂禍的事,怕不見得幹吧?」 林夫人道:「這都是說不定的事,再瞧罷了。」 不言沈葆楨夫婦私下竊議,卻說北京朝廷接著西陲警報,慈禧很是鬱悶。慈禧後就到慈安宮裡商派將帥。慈安後道:「內地事情還沒有辦妥,塞外偏又出了這件事。光是幾個撚匪,直齊豫蘇皖五督已經擾得不得了。現在靠得住點子 的人,通只三個:宗室裡呢,奕訢最為親近,人也最謹慎;蒙古王大臣,就只僧格林沁;漢臣裡老成練達,倒要算著曾國藩。奕訢提過別算,僧格林沁人馬雖多,正在剿辦撚匪,總也抽調不出,只有曾國藩閑著,這件事還是交給他辦了吧。」 慈禧後道:「我也這麼想,曾營各將,鮑超最為忠勇,除是調他去,別個怕末見辦的下。」 慈安後道:「你看誰妥當,就調誰是了。」 慈禧後道:「鮑超請假葬親,才准得他呢!」 慈安後道:「這又何妨?降一道旨給他是了。」 慈禧後點頭稱是。次日,軍機處發下上諭道: 曾國藩奏提督鮑超遵奉前旨,請假葬親一折,已明降諭旨,賞假兩月,回籍經理葬事。現在甘肅軍務未蕆,新疆回匪日益蔓延,非得勇略出群如鮑超者,前往剿辦,恐難壁壘一新。著曾國藩傳旨鮑超,令其俟假期一滿,即行由川起程,出關剿辦回匪。其舊部兵勇,及得力將弁,准其酌量奏調,隨帶同行。從前回疆用兵,楊遇春即系川省土著,立功邊域,彪炳旗常。鮑超務當督率諸軍,肅清西陲,威揚萬里,以與前賢後先輝映。該提督忠勇性成,接奉此旨,必即遵行,以副朝廷委任。欽此。 此旨去後,曾國藩複奏到京,稱說:「西路軍務,宜先清甘肅,次及關外。湘勇離甘太遠,不如川勇較近,宜用川北保甯、龍安兩府之人,與甘肅風氣不甚相遠。又奏新疆之地,大漠苦寒,艱險異常,鮑超威嚴有餘,恩信不足,倘出關以後,部曲離怨,必為回眾所輕,一有挫失,全域震動, 後人更視關外為畏途矣。且甘肅未平,遽謀新疆,則後路之操本不穩。鮑超歷年苦戰,臣豈忍忘其大功,而摘其小過!惟有仰懇聖慈,諭令鮑超,隨同都興阿、楊嶽斌先清內匪,再行出關,不宜輕于一發,不獨鮑超一軍為然。自古有事塞外者,未有不慎於始謀者也」等語。 這種迂謀緩計,兩宮太后如何肯聽?連頒三旨,催促霆字營趕速出關。所說君命難違,王事為急,鮑超雖然回了川,所都霆字營由總兵官婁雲慶、宋國永分頭統帶,次第出發。不意行到半途,齊聲嘩變,都稱不願出關,分途亂竄。四川、江西、湖南都被擾累,果然不出曾國藩所慮。 三省督撫得著驚噩,立即飛章入告。不意宮廷裡頭,為了此事,竟生起一個小小風波來。原來慈安後賦性恬淡,素不喜歡管理閒事,名為聽政,垂拱而已,慈禧後偏是能幹,殺伐決斷,敢作敢為。近侍諸臣見慈安後自甘退讓,不免也存了個舍輕倚重的心思。 遇有政事垂詢,倘是慈禧後,便都獻殷勤,說出許多主意,任慈禧後揀擇施行;要是慈安後,便都沉默不語,回奏上來,總不過是句恭候懿旨的話。議政王、恭親王,很是瞧不過,人前背後,常常發幾句不平的話。眾人如何肯改?這日,驚報到京,慈禧後剛剛病著,慈安後一個兒臨朝,立召軍機大臣計議,盈廷唯諾,竟沒 個人分憂解患。慈安後道:「漢人既是沒中用,還是叫僧格林沁去了吧。」 軍機大臣齊聲唯唯。 恭親王道:「僧格林沁辦理撚匪很得手,調了出去,叫誰接他的手?撚匪四處竄擾,行蹤飄忽,遷流無定,差不多就是明季流寇,似不宜過於輕視。因奏陳太后溫厚仁慈,不肯發威動怒,廷臣不知感戴,倒都存藐視之心。即如今兒的事,西太后跟前要是這麼著,早都受了申飭了!他們明欺太后仁厚,故意裝聾做啞,難上頭一難。」 慈安後道:「那種事情,眼前也沒暇計較,你看關外派誰去好呢?」 恭親王道:「明緒、保恒,都有扶危濟變之才。穆圖善人很忠勇,依奴才愚見,這三個人都可以用得。」 太后道:「你保的人,總不會差什麼,現在這麼著吧。伊犁將軍派了明緒去,烏魯木齊都統派了保恒去,叫穆圖善帶兵出關,專辦討賊事宜。」 軍機大臣立即承旨擬諭,頒發出去。早有人把恭親王當廷發話的事報知慈禧,慈禧後心裡很是不舒服。病癒臨朝,恰好部臣複上一樁交議案子,議的是兩廣總督毛鴻賓,照例應得降二級調用的處分。慈禧後道:「那麼兩廣總督就叫吳棠署理了吧。」 慈安後不置可否,慈禧後就命擬旨。偏是恭親王不識勢,上殿爭執,說:「吳棠現職不過是漕督,升了總督,似乎太驟!」 慈禧後立刻沉下臉道:「李鴻章、左宗棠不都是不次超遷的嗎?偏是吳棠就不行了?不用一個人,講一句話,都要你干預,你也太操心了。誰不知你是議政王,必要三天五日找一個由頭,跟我拗一回,是不是就算顯揚你議政王聲勢?」 恭親王是懿親重臣,這麼大釘子,出世以來還是第一遭兒碰著,心裡未免不舒服,罪也不謝,賭氣出朝,回邸去了。慈禧後回向慈安後道:「奕訢驕蹇已甚,不懲戒他一下子,日子久了,難保不鬧出亂子來!」 慈安後原是無可無不可的,隨道:「懲戒懲戒他也好。」 於是立下上諭: 恭親王奕訢,毋庸在軍機處議政,並撤去一切差使。 此旨一下,京師頓時大震。淳親王等先後陳奏,都說奕訢雖經獲咎,尚可錄用,懇請開恩起複等語。慈安後善良不忍,就與慈禧後商量,把折交王公大臣詳議具奏。不多幾天,禮親王世鐸等複奉上來,都說:「奕訢咎由自取,惟系懿親重臣,應否住用,予以自新,候旨定奪。」 只有給事中廣誠一個折於,說得很是貼切,稱說:「廟堂之上,先啟猜嫌,根本之間未能和協,駭中外之觀聽,增宵旰之憂勞」等語。兩宮太后惻然心動,於是特降懿旨,宣示中外,大旨稱: 奕訢信任親戚,不能破除情面。平時於內廷召對,多有不檢之處。朝廷杜微防漸,正小懲大戒,曲為保全之意。奕訢著加恩仍在內廷行走,並仍管理總理各國事務衙門。欽此。 又下旨: 著恭親王奕訢仍在軍機大臣上行走,毋庸覆議政名目,以示裁抑。 薄霧輕雷,依舊化成祥風甘露。這就叫帝德乾坤大,皇恩雨露沾。恭親王自經此番磨折之後,寅畏小心,辦理一行政事,自不敢倚老賣老。兩宮太后見他勇於改過,心裡也很歡喜。 這一年,又有一樁非常喜慶事,天開文運,二百六十五名進士裡,一甲第一名竟是旗下人氏,這是開國以來從未有過的盛事。國初時光,漢滿分榜取士,出過一個狀元麻勒吉。滿漢同榜之後,今科還是頭回兒顯輝呢!這一位狀元爺,名叫崇績。 他那小姐,後來就是當今的皇后,當今歿後,皇后竟至殉節身亡。詠史的人有七絕一首道: 開國科名幾狀頭,璿閨女誡近無儔。 昭陽從古誰身殉,彤史應居第一流。 這都是後話。 當下兩宮太后見臚唱第一人是旗下人,慈懷都很欣悅。慈禧後高興,傳了個班子,邀請慈安後聽戲慶賀。歌舞昇平,一派盛朝氣象。正在歡樂,敗興的警報雪片也似的來。報說:「僧王追賊遇伏,在曹州地方力戰陣亡。」 兩宮太后聞報大驚。 欲知後事如何,且聽下回分解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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