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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十六回 廣州城洋人耀武 長春館相國扶鸞(1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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話說葉名琛還要到校場考試武闈,兩司府縣,竭力諫阻。 名琛道:「我在這裡,也無濟於事。」 藩台道:「中堂應派員到英領事衙門,問他起釁的緣故。」 葉名琛道:「外國人多是不講情理的,我簡直怕與他交涉。」 說著,巡撫官送進手本,說雷州府知府蔣立昂求見。名琛道:「蔣守來的湊巧,就叫他領事衙門走一遭罷。」 隨命傳見。一時引入蔣知府,名琛授了他一番話,蔣知府領命自去。不過兩頓飯時光,蔣知府回轅覆命,名琛問他事情怎麼了? 蔣知府道:「卑府到了那裡,經通事引到裡號,見有兩個洋官,一個認得是領事巴夏裡,還有一個,經巴夏裡介紹,才知就是英國水師提督姓西的。卑府就把中堂的話向他們述了一遍,巴領事、西提督同聲答道:『這一件事,須要入城面談。傳言誤聽,屢乖二國之好,費神回票中堂,請他 老人家定一個日子,咱們當趨轅面議。』卑府跟他辯論,巴領事竟不容卑府開口,向卑府道:『無論如何,非入城面談不可,言盡於此,意盡於此,就煩上複中堂罷。』卑府只得趕回來,看來洋官意思,入城面議四個宇,一口咬定不肯移的了。」 名琛道:「洋人不得入城,載在條約,如何可以變動?巴夏裡真是無理取鬧了。」 隨叫幕友起了一個照會,聲明入城禁約,系徐前督與英國公使文翰兩人所手定,循行已久,未便變動。照複了去,杳無音息。 到二十九這日,炮火轟天,喊聲震地,洋船桅杆上的炮、海珠炮臺上的炮,一齊轟發,那炮彈齊向著總督衙門,宛似飛珠走雹。兩司道府提鎮參將,文武各屬吏,著急異常,突火冒煙,來轅求見。巡捕官入報,名琛笑道:「他們趕來做什麼?我很鎮定呢。請他們這裡坐罷。」 一時引入,才待坐下,忽地一排炮子,破空而來,打在屋瓦上,滴粒粒,煞辣辣,奇聲怪響,驚得眾人目定口呆。瞧葉名琛時,依然面不改色,忽一顆流彈,蚩的飛來,打在幾案上,燒成一洞。眾文武走避不疊,葉名琛依舊兀坐不動。藩司江國霖、首道張百揆,力請名琛避居。 名琛笑道:「承蒙厚意,兄弟侍奉家君,住在這裡安坦的很。家君毫無遷意,兄弟也未便過於勉強。」 司道見勸他不醒,只得罷了。 到三十日午後,洋船發炮,愈益厲害,炮彈小者如拳,大者如槌,絡繹飛來。制台衙門裡的月臺和西花廳,盡都打掉。 名琛還不在意。忽報城外火起,名琛道:「是民間失火?是洋人縱火?」 差了三五個人去打聽,約有頓飯時光,差去的人同來,稟稱火在靖海門外,光景是洋人放射火箭,燒起來的。名琛步到廓下,仰首瞧時,但見黑煙迷漫天空,如雲如霧,樑柱爆裂之聲,劈劈啪啪,宛如年殘爆竹,催花羯鼓。眾 家人瞧見這個聲勢,無不目駭心驚。 名琛道:「怕什麼,洋人技步此耳。」 一到天黑,火光愈明顯,照耀如同白晝,兩司道府又來懇請,撫院柏貴,也派並來轅迎請。名琛道:「難得諸君厚意,但是兄弟還須請請家君的示。」 眾人齊道:「諒老大人總沒有不答應的,我們跟中堂進去懇請如何?」 名琛道:「這個可不敢。家君在長春仙館裡靜養,長春仙館是供奉呂、李二仙之所,諸君未會齋戒,進去怕有不便麼。」 眾人道:「既是如此,就請中堂轉稟了罷。」 名琛應允入內,一時扶了個鬚眉皓白的老者出來。眾人認得就是名琛的老子葉志詵,上前見禮,道明來意。葉志詵道:「諸位盛意,可感的很。然而還有一件事,要求諸位原諒。」 眾人忙問何事,葉志詵道:「長春仙館,設有乩台,敬奉的是呂洞賓、李太白兩位仙師。」 江藩台不等說完,忙接口道:「老大人請放心,行轅中自然另備精舍,供奉仙師。」 志詵喜道:「這麼誠好了。」 江藩台隨向名琛道:「請中堂示,還是這會子就走,還是停會子再走。」 名琛道:「兄弟舉止,關係全城耳目,眷屬行李,可以先行,兄弟自己,複俟明兒再走。」 眾人齊問何故,名琛道:「明兒恰是十月初一,原要到聖廟拈香的。拈過香,就到撫院那裡,只說是會議要事,誰又知道了呢。」 眾人齊稱妙計。江藩台分咐南、番兩縣,速催夫役三百名,來轅伺侯。兩縣應諾先去,兩司道府,又講了幾句話,方才辭去。 次日,紳商伍崇曜來轅求見,門上回說中堂在撫院那裡,知道他已經遷避定當。伍崇曜沒奈何,折回撫署,投刺請見,巡捕官引入,名琛詢問來意。崇曜道:「英國新派了一個姓包的公使來。這包公使有一封書信給中堂,瞧他們行止,似乎很有轉圜的意思。」 名琛道:「書信在哪裡?」 崇曜道:「治晚帶在這裡。」 隨即遞上。名琛拆封瞧時,大致稱說壬寅請款,凡領事官有相商事件,得於地方官衙署相見。自粵東禁止入城以來,傳言誤耳,壅閼不通,請仍循江寧舊約,以通中外之好。 名琛瞧畢,搖頭道:「入城之心,終不肯死。說去說來,總是這一句話,誰耐煩理他呢。」 崇曜見名琛固執,也不敢再說什麼,告辭退出。 這日,柏撫院辦了菜,特請名琛父子午飯。坐好席,才待舉箸,炮聲大震。軍弁飛報,洋兵攻城,城牆崩掉二丈有餘,洋將率兵衝殺進來了。名琛道:「咱們盡吃咱們的飯。」 撫院勉強陪著,心慌手亂,焦急得什麼相似。忽報軍中副將淩操,督眾抵禦,被洋人一槍擊斃,官兵大潰。大批團勇,趕來援救,只殺掉洋兵數十名。因為沒有火器,依舊敗了回來,現在洋兵已到制台衙門去了。撫院向名琛道:「中堂洪福,要是遲遷一天,可就壞了事了。」 道言未了,警報又至,靖海、五仙二門,齊都起火,百姓出來救火,都被洋兵擊斃。撫院此時,坐不安席,食不甘味。葉中堂依然沒事人似的,笑向他老子道:「君子居夷俟命,讀聖賢書,所學何事,怕也沒中用。」 志詵道:「吾家數世為民,我也深信總不會有什麼。」 忽報團練紳士求見,名琛道:「驅除洋人,都在這幾個紳士身上。」 立即吐哺出見。眾紳士義憤干雲,詞意之間,很有敵愾同仇神氣。名琛大言道:「洋人啟釁,志在進城。現在藉端滋事,鬧到這麼田地,本部堂援引前約,反復開導,無奈洋人冥頑不靈,始終開導不醒。但是本部堂定必堅執前盟,不能曲從其請。你們不必驚疑,,宜一心堵守,同仇敵愾。 洋人見我們官民一氣,上下一心,自然也不敢再爭了。」 眾紳士見名琛如此獎勵,自然萬分勇躍。紳士去後,名琛笑向撫院道:「廣東人真好。看來洋人依舊要被他們驅掉呢。」 話休絮繁。從這日起,洋兵天天開炮轟城,領事巴夏裡,卻天天約了本地紳士,辦論款事。幾位紳士,如崇曜、梁綸樞、易景蘭、潘世榮、俞文照,黃樂之等,忙得什麼似的。 這日,巴夏裡又興起一個主意,向眾紳土道:「兵連禍結,終非地方之福。我們執定要進城,中堂執定不能進城,事又難於轉圜,現在我有一個兩全其美的法子,只要中堂俯鑒微忱,答應了,就免得再動干戈,兩國依然交好。」 眾紳士大喜,忙問辦法。 巴夏裡道:「辦則容易的很,只消議一個相見禮節,再在城外斟酌一個會議的公所,就請中堂到公所來會議一切。如此辦理,兩面都有了面子,都不傷感情,眾位瞧可行不可行?」 眾紳士道:「我們瞧是很好,但不知葉中堂意見若何。」 黃樂之道:「葉中堂執拗的很,還是先與江方伯商量商量。就是中堂面前,江方伯說起來,比了我們,總要好一點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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