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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十五回 劉巡撫遺書責三帥 怡制台辦案渡臺灣(1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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話說牛鑒、伊裡布、德珠布瞧畢照會,德珠布怒得直跳起來,只見他氣吼譴道:「這種照會,誰耐煩瞧它!還是點齊人趕快出城,決一死戰,好的多呢。」 牛鑒道:「洋人就是猛虎,你捋了虎須,惹的虎性發作,你果然不要緊,我們不就被你害了嗎?這個斷斷動不得。」 德珠佈道:「牛制台直恁地怕事,據我意思,總要與洋人開一仗,就是不勝,也應閉城登陴,嚴嚴的守一下。」 牛鑒道:「閉城登陴,洋人要起疑心的,也不好。」 德珠佈道:「牛制台照你這個樣子,倒不如把南京城雙手獻給洋人罷了。大清國有你這麼的大忠臣,也真是國家的隆運。」 說罷,拂衣而出。牛鑒向伊裡佈道:「老德這麼倔強,咱們的事情,定被他敗壞呢。」 一時巡捕官入報:「將軍衙門傳出大令,十三城門都閉鎖了。」 牛鑒大驚失色。原來,南京城各門鎖鑰,都是將軍執掌的,制台遇有急事,必先遣人知照將軍,索得將軍令箭,才得開行。所以德珠布閉了城,牛鑒十分著急。牛鑒道:「鬧出事來誰擔當?我可再不能忍耐了。」 隨叫幕友起折稿,參德珠布。忽報壽春救兵已到,在城下紮營呢。牛鑒道:「壽春兵早不到,晚不到,偏這會子到了。洋人要是生了氣,大炮一轟,一城的人,都沒了命。」 伊裡佈道:「還得我去勸勸他,照他那麼左性,惱的洋人發了火,事情真不好辦呢。」 於是伊裡布親自到將軍衙門,軟語婉言,百般勸說。德珠布卻不過情,才答應下海朝巳開申閉,卻自己把駐防的內城,閉鎖得鐵桶相似。城上架起紅彝大炮,炮門正對制台衙門,好似立刻就要開仗似的,唬得滿城百姓,逃避不疊。牛鑒聞知,更是憂悶。 直到初六這日,耆英到了,牛鑒才放了幾分心。好在耆英也是怕事的人,三個人一鼻孔出氣,把洋人照會,略略駁詰了幾條,照複了去。隔了兩日,洋人回文來了,駁詰的話半句不肯依從。耆英與牛、伊兩人,正在沒做道理處,忽報:「洋兵已上鐘山,在山頂上安設大炮。江面上洋船,也高扯紅旗,大有立刻開戰的聲勢。」 耆英道:「這便怎麼處?」 伊裡佈道:「光景是為壽春兵到了,洋人動了疑心呢。」 牛鑒道:「別慌,我有一計可以解救此患。」 奢伊二人齊問何計。牛鑒道:「我看還是派人去見洋人,告訴他所請各款,業已據情代奏,一俟奉到批回,即可永定和約。洋人見咱們說得這麼入情入理,總也不致節外生枝呢。」 伊裡佈道:「差誰呢?還仍舊叫張喜去了罷。」 牛鑒道:「光是張喜,怕不鄭重麼?」 耆英道:「還是派幾個大員去。」 牛鑒道:「我也這麼想。藩台黃恩彤、侍衛咸齡、寧紹台、道鹿澤長,都可以派委。」 耆、伊二人,齊稱很好。當下隨請了黃藩台、鹿道台、咸侍衛來,告知此意。 黃恩彤等義不容辭,自然滿口應允。 次日,午飯時光,黃藩台等已經回來,稱說洋人並無異議。 耆英道:「咱們快繕一封奏摺,飛馳請旨。」 於是耆、伊、牛三人會銜具了封奏摺,由加緊八百里飛遞北京而去。宣宗拆閱封奏,十分震怒,隨召集軍機大臣,把折奏擲給他們,道:「你們瞧耆英、伊裡布、牛鑒,竟這麼不懂事情, 洋人不過多了幾條輪船,幾尊大炮,他們竟就怕的他鬼神一般,敬的他父母相似,放個屁也不敢駁回。像這種要求,都在情理之外,膽敢上章乞恩,把朕當作什麼主子呢!」 滿大學士穆彰阿回道:「不意耆英等,竟都是呆鳥,兵興三載,糜餉勞師,一點子功效都沒有見。議和也未始不可,但是天朝體制,萬不能稍事遷就。 現在他們竟會應允鈐用國寶,辦理洋務,竟這麼心粗氣浮,殊屬不知大體。請皇上密降諭旨,責令婉諭洋人,爭回體制,其餘無關得失的地方,也就大度包容,施一個格外之仁,免得兵連禍結。」 宣宗見說有理,隨道:「和了也好。只是福州,是省會地方,如何好通商?」 穆彰阿道:「換給了他泉州如何?」 宣宗道:「也只好如此了。」 隨令軍機擬旨進呈。闔朝文武,聽到這個消息,激昂慷慨,不約而同的上來諫阻。無奈宣宗帝最是愛民如子,生恐禍結兵連,百姓受苦,力排眾議,把恩准和議的旨意,降了出去。 卻說此時南京耆、伊、牛三帥跟洋將濮鼎查、馬利遜,往來酬酢,要好得什麼相似。自初九那日,王藩台等去過之後,牛大帥就發出一個意見,說咱們該選一個日子,親自去拜會拜會。濮、馬兩洋將,究彼怎樣厲害 的人物,聞名不如見面,還是見一遭的好。」 耆英道:「此舉是少不來的,不然洋人怎知我們是真心主撫呢。」 說著,回向伊裡佈道:「莘翁你看是不是?」 伊裡布應了一聲「是」。牛鑒叫當差的,取了一本《時憲》書來,戴上眼鏡,翻開細閱,恰好十五日是大好日,出行會親友上樑破土,無不相宜,笑道:「巧的很,咱們就十五去了罷。」 隨把《時憲》書遞給耆、伊兩人。兩人瞧了,自然也不說什麼。於是先派張喜到洋船上去知會。當下張喜回來票稱:「馬利遜說:『咱們洋人,不懂中國儀注,欽差、制台,定要光降時,請行本國的平行禮,不然也不敢勞駕光顧呢。』」 牛鑒忙問怎麼叫做平行禮?張喜道:「洋人拜跪之儀,只在天主跟前行。覲見國主,也只有免冠鞠躬,平行禮,不過舉手加額是了。」 牛鑒道:「平行禮倒很簡便,好好好,依了他們是了。」 到了這日,耆、伊、牛三帥,乘坐綠呢大轎,帶領隨從文武,到洋船拜會。濮、馬以禮迎接,賓主十分歡洽。十六無事,十七日,三帥具了牛酒,親詣下關犒師。不意大轎到輪船,濮、馬忽辭不見,三帥弄得莫名其妙,回轉省城,忙差張喜去探問。 —時回報:「馬利遜說,所定各款,絲毫不能通融,要是反悔,馬上就要開炮。話已講完,何必多見?」 牛鑒道:「洋人脾氣真難弄,好好兒的,怎麼一下子就翻了臉,咱們又沒有得罪他。」 耆英道:「事情哪裡料得定,也許有人搬了口舌,也是有的。」 說著,外面送進廷寄來,耆、伊、牛三帥,跪接拆閱,不覺大驚失色。牛鑒道:「洋人知道了,一定要不答應,此事如何處置?」 耆、伊兩人你望著我,我望著你,望了許久,也想不出什麼奇謀異計。末後耆英道:「牛制軍,還是你想想法子。」 牛鑒道:「恁我怎樣,總僭不過中堂,我正聽候中堂示下呢。」 耆英道:「還講這種話,現在是什麼時候呢?」 三個臭皮匠,賽過諸葛亮。你斟我酌,斟酌了大半天,竟被他們畫出一條極妙的妙策來。你道是什麼妙策?原來就是掩耳盜鈐故技,把廷寄瞞住了,仍舊奏乞天恩,俯如前請。其中措辭,稱:「鈴用國寶,乃其本國主所藉以覘向背從違者。若不奉允准,所議各條,一概不行」等語,一派都是要挾的話。宣宗知道他們不能夠再戰,只得降旨依議完案。耆、伊、牛接到朱批,快活得什麼相似,遂照會 洋人,約定本月十九日,在儀鳳門外靜海寺,議訂草約。 到了這日,三帥率領同城文武,都到靜海寺恭候。不過頓飯時光,那僕鼎查已乘坐綠呢大轎,護從兵弁二百名,整隊來寺。見過禮,取出草約底稿,照牛鑒心意裡,是謹尊台命,一口應允就完了。耆、伊兩帥,究竟還要一點面子,檢那末節細故沒要緊地方,跟 洋人磋磨商酌,敷衍了好一會兒,才把草約簽了字。 二十一日,濮鼎查、馬利遜,率領將弁,由西門進城,至上江考棚答拜。牛制台巴結洋人,傳集四營兵士,擺隊鼓吹升炮迎接。於是中外一家,一霎間開成五口通商之局,國勢頓時大變了。和局既成,各省官吏,無不欣然色喜,只有浙江撫台劉韻珂,致一封長函給三帥,很有深思遠慮的話頭。 其辭道: 撫局既定,後患頗多。伏念計出萬全,自必預防流弊,而鄙人不能不鰓鰓過慮者。查英人船隻,散處閩、粵、浙、蘇較多,其中稱有他國糾約前來者。又聞粵東有新到洋船十隻。倘該酋退兵之後,或有他國出而效尤,或即 英人托命複出別事要求,變幻莫測,我未能深悉詳情,又安能盡服丑類?此不可不慮者一也。該洋人在粵,曾經就撫,迨給予銀兩,仍複滋擾不休。反復性成,前車可鑒。 此次議定後,或又稱國主之謂官馬、郭等辦理不善,撤回本國,別生枝節,此不可不慮者二也。該洋人屢有前赴天津之謠,去年來投書之某某,今年擒獲之郭酋義子陳祿,皆雲雖給銀割地,決不肯不往天津。而現索通市碼頭,又不及天津,殊為可疑。能杜其北上之心,方可免事後之悔,此不可不慮者三也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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