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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回 嘉慶帝受禪繼大統 太上皇訓政宣重光(2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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和珅撞了一鼻子灰,心裡很不自在,面子上又未便怎麼樣,只得敷衍了幾句話,方才辭退。皇太子隨傳進長吏官吩咐道:「以後和珅來見,不必通報,只回他祖制皇子不能私通朝官就是了。」 次日詔旨到來,皇太子接過沼,謝過恩,於是正名定分,嘉親王府就改做皇太子府。 到次年正月裡,高宗下詔禪位於皇太子,禮部定出儀注,繁華熱鬧,曠古無儔,真不愧熙朝盛舉。授受禮畢,皇帝尊高宗為太上皇,一應政務,仍由太上皇訓誨施行。新皇帝年號,由太上皇欽定,是:「嘉慶」兩個字,即以今年為嘉慶元年,是為仁宗帝。仁宗雖為皇帝,不過掛一個虛名兒,虱大的事情,都要恭請太上皇旨意。因此和珅等一班大臣,依舊享榮華,受富貴,逍遙得神仙相似。 上皇倒也告誡過兩三回,上皇向和珅道:「咱們兩人,想來必是前世的緣分,不論什麼,都可以通融。但朕是老了,一日閉了眼,後來的人,怕不見得肯這麼容忍呢。」 和珅回奏:「臣蒙上皇恩典,相伴了這麼年數,臣與上皇,也可算得老伴兒了。上皇一日不諱,臣亦何忍獨生!新主洪恩,無論是雷霆,是雨露,總也加不到老臣身上。」 太上皇道:「你竟要殉朕麼,無論沒這個理。就真個行了,後世也要議論呢。從古以來,只有殉國,沒有殉主。你想想,你自己把自己當做什麼人呀!」 和珅道:「老臣一片愚忠,只知報主,後世的議論,誰有工夫去計較呢。」 上皇聽了,自然歡喜。 清朝十二帝裡頭,論到福澤,要推高宗第一,豔福、口福、健福、威福、蔭下福、兒孫福,沒一件不占了個全。別的不要講,只瞧乾隆朝六十年的治績,何等隆盛!何等輝煌!剛一內禪,才一改嘉慶年號,天下就鼎沸似的鬧起來,湖北、四川起發白蓮教,各地愚民蜂起回應,河南、陝西、甘肅盡被蔓延,告急章奏,雪片似的到京來。高宗、仁宗嚇得面如土色,忙召大臣計議。 原來這白蓮教,本與漢末黃巾差不多的性質,無非借了持齋治病名兒,偽造經咒,惑眾斂錢罷了。如果政治修明,德教嚴肅,何至於發生,亦何至於蔓延。白蓮教首領姓劉,名松,安徽人氏,乾隆四十年時光,在河南鹿邑傳教,被捕到官,問成軍罪,充發甘肅省。 誰料劉松百折不回,到了甘肅,依舊強聒不舍傳他的教,又遣黨徒劉之協、宋之清分往川陝湖北傳徒授教,一日盛似一日,一年勝似一年。到乾隆五十八年,查點人數,已有三百余萬。劉之協就想起事,先派教眾四出流言,稱說世界劫運將至,真命天子已經降生。嚇得無知愚民爭求解禳。劉之協奉了鹿邑王姓的孩子名叫王發生的,詭稱朱明後裔,擇下三月十一日,豎旗起事。究竟計略疏忽,又被官吏探知,鐵鎖榔鐺,一古腦兒捉將去。只劉之協腳快,逃之夭夭,沒有捉到。王發生因是個孩子,問成配發新疆之罪,其餘叛眾,不問首從,盡都斬首。 大吏奏報到京,高宗下旨大索。這一道聖旨不打緊,樂得那班虎官狼吏,鼠役狐差,沒口子的稱頌聖明,一個個摩拳擦掌,執索持簽,到四鄉八處,挨戶搜緝。只苦了無辜小百姓,傾家蕩產,身死人亡,不知冤枉死了幾多人呢。 這一樁事情,已弄得百姓怨聲載道,忿氣沖天。又加乾隆末年,貴州、湖南、四川一帶苗民逆命,朝廷命將征討,大軍所過,不無稍有騷擾,雪上加霜。官逼民反,白蓮教乘機煽惑,於是一倡百和,騷然並走,而大難成矣。 此時聶傑人、張正謀起自枝江宜都,林之華起自當陽,姚之富起自襄陽,教首林齊之妻王氏起自保康,鄖陽、宜昌、施南、荊門、來風、酉陽、竹山、鄧州、新野、歸州、巴東、安樂、京山、隨州、孝感、漢陽、惠臨、龍山數十州縣,盡都回應,聲勢滔天,由楚省延及秦省,由秦省延及黔省,漸漸半個天下都變成白蓮教世界。京中接著此報,如何不要吃驚! 當下高宗召集滿漢大臣,商議征討大計。高宗道:「福康安、阿桂可惜都出了缺,現在出了事情,再沒一個可靠的人了。」 紀昀道:「阿文成公,固是了不得的人才,不但立功絕域,武勇無雙,就那正色立朝,規劃各種大計,也是常人萬萬想不到的。如治河就改易儀封、考城的新道,籌餉就慮到運糧增兵的耗費,這都是關係著千百載利害的計劃,除了他,別人哪裡想得到。所以,海蘭察那般權奇自負,見了阿公也服得五體投地。」 和珅道:「海蘭察一勇之夫,自然易受圈套,阿桂的哄人法,何等精透。」 紀昀道:「海蘭察的驕勇,果然沒批評,就論到機警上頭,倒也可以的。」 和珅道:「你怎麼知道他?」 紀昀道:「海公盜馬的事,公相沒有知道麼?」 和珅回說不知。 紀昀道:「那年海公還在京裡當侍衛,與蒙古郡王巴圖兩個很要好,巴王馬有一頭駿馬,海公也有一頭駿馬,每到風和日暖天氣,沙平草淺地方,兩個兒就要走馬比試。巴王身軀肥大,海公馬身雄駿,較起來,巴王總要差一點。這年聖駕巡幸木蘭,海公與巴王都扈著蹕,巴王要跟他易馬而騎,海公不答應,巴王笑道:『你不答應,晚上仔細著,我有本領叫人來偷馬呢。』海公笑回:『那個悉憑王爺。』到了月上時候,巴王果然派人到海公營裡偷馬,只見那頭駿馬,獨立在荒地裡吃草,並沒有人看守, 那人大喜,騰身上馬,才待揮鞭,忽聽草中有人道:『煩你拜上王爺,請王爺防備著點子,我立刻就要來盜王爺的馬了。』那人馳歸,告知巴王,巴王傳命防守營帳,內外何止數百 千人,眼睜睜瞧定了駿馬,連一瞬的甚兒都不敢。等了大半夜,毫不見有動靜,眾人都有點子倦意。忽聞帳外大呼:『偷馬賊逃走了。』霎時間各帳齊呼捉賊,眾人忙都出帳追趕。此時營裡營外,喊聲如雷,營中馬匹盡都逃出。等到追回,那頭駿馬已經不見了。原來海公潛伏在巴王帳後,卻叫跟去 的人,四面大呼,誘引守兵出了帳,海公就盜馬飛行。次日相見,巴王服他智勇,就把駿馬贈給了他。」 和珅還要說話,高宗早已聽得不耐煩,止住道:「去世的人,恁是如何智勇,這會子終也沒用。軍務倥傯時,倒還有暇談天,你們也太自在了。」 和珅、紀昀應了兩個「是,」也就不言語了。 仁宗道:「照子臣下見,教匪不過是內地亂民,恁他如何猖獗,總比不上外夷敵國,何必定要智勇雙全的大將?」 高宗道:「你把教匪瞧得太輕了,不見疆臣奏本麼?」 仁宗道:「疆臣習氣,最喜的是鋪張,鋪張得利害了,自己好脫卸干係。教匪總不過是烏合之眾,沒有陣法,不知方略,只消派兩個經過戰陣的人員,平靖是很容易的。不過平靖之後,遭難地方,還要好好的撫恤呢。」 高宗點頭道:「你這見解,頗為有管,只現在,派誰去好呢?」 仁宗道:「依子臣愚見,暫可不必派人,就責成那幾省督撫,限日平亂。直到不得已必須派人時,都統明亮軍略上頭很有閱歷,侍衛額勒登保也很驍勇,這兩個人似乎都可以派遣。」 高宗道:「倒是你提醒了我,額勒登保現在辦理苗事,未便抽調,明亮很可以用得。」 仁宗道:「明亮還可以用得麼?」 高宗道:「明亮是履親王的女婿,記得那年老貴妃沒了,移葬東陵,途中積潦沒脛,舁夫都憚行走,明亮躬行泥淖,做舁夫的嚮導,有不從令的,鞭杖交下,在路數日,隊仗整肅,宛若行軍。履王歎道:『吾婿真將才也!』後來金川之役究竟立了大功。現在急難之際,怎麼竟忘了他?可知我老得竟糊塗了!」 仁宗道:「畢沆、惠齡都是封疆大吏,賊在他界裡頭,似宜仍舊責他辦理,這會子派了人去,他倒可以脫卸了。」 高宗道:「這話也是。」 隨命軍機擬旨,湖廣總督畢沆、湖北巡撫惠齡專剿荊州之賊。西安將軍恒瑞專剿當陽之賊。限日肅清,立俟奏凱。旨章擬得非常嚴厲。 白蓮教起事而後,高宗、仁宗父子兩人,宵旰憂勤,滿望挽回大劫。欲知容易削平與否,須俟下回書中再行披露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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