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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二回 史閣部丹忱報國 攝政王壯志吞明(2)


  多爾袞皺眉道:「那麼江南事情,就不很容易辦了。老範,你可有法子沒有?」

  文程道:「看來免不了用兵呢!」

  多爾袞道:「當初洪亨九也不肯投降,後來怎麼倒又降了?史可法與老洪,聽說是同年呢。你難道就沒有法子了麼?」

  文程道:「王爺明鑒。洪承疇的投降,一來全仗先皇妙算,二來微臣彼時天天進去跟他談話。有一天,梁間塵汙墮下,恰好落在他衣襟上頭,他就舉袖把塵汙拂掉,然後再與微臣談話。微臣密奏先皇,承疇不會死的,一件衣服,猶且捨不得,何況性命呢!以後果然降順了。史可法這 個人,可比不得亨九。」

  說著時,內監人報洪承疇召到。多爾袞道:「叫他進來。」

  承疇走進,請過安,多爾袞賜他坐下,就把太后懿旨要在宮門口豎立鐵牌的事,告訴了他。承疇聽了,捧庇掇臀,著實頌揚了幾句,隨把鐵牌寫好。多爾袞看過不錯,立交侍從,飭諭鐵匠趕鑄去訖,一面問他江南的事情。承疇道:「史可法果然公忠諒直,但光靠他一 個人,也未見濟事,何況宏光還不很信任他。」

  多爾袞道:「宏光真也昏極了,有這樣的臣子,還不肯信任。」

  承疇道:「聖朝應運隆興,明朝氣數已盡,所以宏光這麼的昏。臣有幾個朋友,新從南中來,講起宏光即位之後,一件事也不辦,專心在女色上用工夫。醫士修合媚藥,雀腦蟾酥各東西,竟其一夕踴貴。 時人有《紀事詩》道:

  苑城春閉綠楊絲,江介軍書醉不知。
  清曉內璫催尚藥,官蝦蟆進小黃旗。」

  多爾袞笑向文程道:「瞧不出他倒也是個風流天子。可見這一樁事情,無古無今,無夷無夏,沒一個不喜歡的。」

  承疇道:「好色原是不要緊,只要不廢事,像宏光拿國事交給了馬士英、阮大鉞,弄得一塌糊塗。時人有《紀事詩》道:

  中書隨地有,都督滿街走。
  監紀多如羊,職方賤如狗。
  相公只愛錢,皇帝但吃酒。
  掃盡江南錢,填塞馬家口。

  那馬士英、阮大鉞門上,又有人替他撰兩副對子,一副道:

  兩朝丞相,此馬彼牛,同為畜道;二党元魁,出劉入阮,豈是仙蹤?

  一副道:

  闖賊無門,匹馬橫行天下;
  元兇有耳,一人直入中原。

  瞧這兩副對、一首詩,江南的昏亂,可想而知了。」

  多爾袞道:「我就現在派一支兵下江南,你瞧好不好?」

  承疇道:「弔民伐罪,正在這時光。」

  範文程道:「李闖負固秦中,大軍南征,獨怕他乘虛東犯。最好出兩支兵,一支討李闖,一支下江南。再于大軍所到的地方,先行出貼告示,曉諭紳民中原百姓,曉得我朝已經定鼎,不致再被他人蠱惑了。」

  多爾袞道:「你這主意很好,即刻替我起一個告示底子,刊印它幾千張。先派人四方去貼起來。」

  文程應諾,一時稿子撰就,呈於多爾袞。多爾袞接來一瞧,只見上面寫著:

  大清國攝政王諭爾紳民知悉:

  昔者我國欲爾大明和好,屢致書不答,以致四次深入,期爾悔悟耳!豈意堅執不從,今被流賊所滅,事屬既往,不必諭也。且天下者,非一人之天下,有德者居之;軍民者,非一人之軍民,有德者主之。我今為爾朝雪君父之仇,破釜沉舟,一賊不滅,誓不返轍。所過州縣地方,能削髮投順,開城投款,即予爵祿;抗拒不遵,盡行屠戮。

  有志之士,正幹功立業之秋。如有失信,何以服天下乎?

  順治元年十月日

  ***

  多爾袞道:「就這麼刻了罷。」

  一到次日,內閣發出兩道上諭,命英親王阿濟格為靖遠大將軍,吳三桂、耿仲明、尚可喜、孔有德為隨征大臣,西討李闖。豫親王多鐸為定國大將軍,大貝勒豪格此時已經升為肅親王,豪格與固山額真巴哈納、石廷柱為隨征大臣,南下江南。多鐸、阿濟格見了上諭,急忙入朝謝恩;一面籌備糧餉,簡點 人馬,預備出發。

  這日正要升辭請訓,隨征大臣吳三桂,忽地拜上一扣封折,並有一件附呈的東西。多爾袞閱畢,臉兒頃刻變起色來,站起身向眾人道:「沒有事,散了罷!」

  說畢,帶著內監侍衛,入內去了。一會子,一內監匆匆跑出,傳諭道:「王爺叫范內閣、洪內閣進內問話。」

  文程、承疇答應一聲,跟著內監,向內而去。闔朝文武見了這個不測風雲,猜不透是禍是福,沒一個不憂心惴惴。孔、耿、尚三將,嚇得最為利害。探問三桂,三桂笑著說:「沒有事。」

  偏不肯明白說出。有德央求不已。三桂道:「老哥你放心,我總沒有恭著你是了。要是能夠告訴人家,也不會拜密折了。」

  眾人聽了,愈加疑惑。豪格笑道:「你們別上他的當,我知道不會有事的。」

  阿濟格也道:「吳長白很會搗鬼,你們只要事情不做錯,盡讓他搗他的鬼是了。」

  此時眾文武都各散去,只孔、耿、尚三人,兀立在朝門等候。

  有兩頓飯時光,只見范、洪兩老,一前一後,曲背彎腰的出來。三人忙著迎上。承疇詫異道:「怎麼三位還沒有退朝?」

  文程道:「我知道的,必是為了長白密折,道是與自己有什麼關係,想要探一個究竟。」

  隨問道:「我猜的錯了沒有?」

  有德道:「怎麼我們肚子裡事情,老先生竟似瞧見了似的。」

  說著,又陪笑道:「先生既然猜著,可否懇請就告訴了我們?也使我們早點子安了心。」

  文程道:「告訴你也不值什麼,只是我跟王爺講了好一會子話,身子乏不過了,須得家去歇歇兒,再好說話。你如有暇,停會子過我們家裡坐坐,再告訴你罷。或是性急等不得,就問亨九也好。」

  有德道:「既是老先生身子乏了,我們怎好再驚動。說不得,只得到亨翁先生家去請教了。」

  承疇笑向文程道:「承情承情,承蒙作薦。」

  於是,有德等三人,直隨承疇到家裡。欲知三桂密折,所奏何事,且聽下回分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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