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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一回 羽檄傳來南都立主 彩雲飛去北國迎鑾(2)


  文程念畢,又按照文義解說了一遍。多爾袞道:「專講李闖的壞話,總算沒有講著咱們,盡他去就是了。」

  文程道:「『金陵堿尊正朔,江左賴有夷吾』。這幾句話兒,就怕降順諸臣,因此生有二心呢。」

  多爾袞聽了,點頭道:「你這慮也很有道理。」

  說著,就舉目向三桂一瞧,嚇得三桂流了一背的汗,連忙搶步請了一個安,道:「王爺明鑒,微臣可不敢,微臣可不敢。」

  多爾袞笑道:「長白,你是個忠孝的人,怎會幹這種事情,我很信得過你,你放心就是了。」

  隨道:「歸順時,我原許過你王封。一片石那回事,你的功勞也不小。現在就封你做親王。那名號兒我一時間也想不起,崇禎封你是平西伯,現在就叫平西王罷。那龍封誥命,我叫范老頭寫好了,再給你罷。」

  三桂跪下叩頭道:「朝廷如此恩典,叫三桂碎骨粉身,也難報答。」

  謝過恩,又獻計道:「南中立君,都為關內沒有主子的緣故。依三桂愚意,最好迎駕入關,或是另設別法,總要絕掉關內人的巴望心思才好。」

  多爾袞道:「迎駕入關,果然是好法子。你說另設別法,這別法如何另設呢?講來。」

  三桂碰頭道:「微臣該死,不敢上陳。」

  多爾袞道:「你安著什麼心思,為甚不肯講?」

  三桂見多爾袞見疑,忙道:「微臣私意,王爺德高望重,做了中國主子,中國百姓就有福氣了。」

  多爾袞大笑道:「我要是愛做皇帝,也等不到這會子了」,隨道:「你路上辛苦了,家去歇歇罷!」

  三桂回到家裡,作合自天,好述乍詠,與陳圓圓兩個恩愛纏綿,自不必說。過了幾天,少不得替吳襄開喪受吊,車來馬去,客送賓迎,那種熱鬧情形,我也無暇去描寫它。

  且說多爾袞得著南中立君消息,心下萬分不快,每日聚了多鐸、阿濟格、範文程等幾個心腹人,商議處置妙法。多鐸道:「諒幾個書癲子,於得出什麼事,給我二萬精兵,江南去玩一趟,包管掃得一個也不剩。」

  多爾袞道:「咱們才到關內,北方百姓,也未必是真心降服,兵馬一調開,怕就有意外事情。再者李闖沒有滅掉,也是樁禍事。」

  範文程道:「大軍南征,闖賊定然乘虛而入。依臣愚計,不如寫封信南中去,把史可法等幾個人物,通通招安了。如果辦得到,也免得舉動刀兵。一面就聽吳三桂法子,持派專員,到奉天恭迎皇太后皇上聖駕。」

  多爾袞道:「那招降信你就寫罷!」

  文程應諾,自去寫信。

  多爾袞就命阿濟格為迎鑾大臣,孔有德、尚可喜為副大臣,即日起身,回盛京迎駕。此時文程招降信已經寫好,呈與多爾袞,多爾袞令他念道:

  道鄰先生執事:

  予向在瀋陽,即知燕京物望,咸推司馬。

  後入關破賊,得與都人士相接,識介弟于清班,會托其手勒平安。拳致衷緒,未審以何時得達。比聞道路紛紛,多謂金陵有自立者。夫君父之仇,不共戴天,春秋之義,有賊不討,則故君不得書葬,新君不得書即位。所以防亂臣賊子,法至嚴也。

  闖賊李自成,稱兵犯闕,手毒君親,關內臣民,不聞加遺一矢。

  平西王吳三桂,介在東陲,獨效包胥之哭,朝廷惑其忠義,念累世之宿好,棄近日之小嫌,爰整貔貅,驅除狗鼠。入京之日,首崇懷宗帝后諡號,卜葬山陵,悉如典禮。親郡王將軍以下,一仍故封,不加改削。勳戚文武諸臣,成在朝列,恩禮有加。

  耕市不驚,秋毫無擾。方擬秋高氣爽,遣將西征;傳檄江南,聊兵河朔,陳師鞠旅,戳力同心,報乃君國之仇,影我朝廷之德。豈意南州諸君子,苟安旦夕,弗審事機,聊慕虛名,頓忘實害,予甚惑之。國家之撫定燕都,乃得之於闖賊,非取之于明朝也。賊毀明朝之廟主,辱及先人,我國家不憚征繕之勞,悉索敝賦,代為雪恥。孝子仁人,當如何感恩圖報?茲乃乘逆寇稽誅,王師暫息,遂欲雄據江南,坐享 漁人之利,將諸情理,豈可謂平?將以天塹不能飛渡,投鞭不足斷流耶?夫闖賊但為明朝祟耳,未嘗得罪於我國家也。徒以薄海同仇,特伸大義,今若擁號稱尊,便是天有二日,儼為勍敵。

  予將簡西行之銳,轉旆東征,且擬釋彼重誅,命為前導。夫以中華全力,受制潢池,而欲以江左一隅,兼支大國,勝負之數,無待著龜矣。予聞君子之愛人也以德,細人則以姑息。諸君子果識時知命,篤念故主,厚愛賢王,宜勸令削號歸藩,永綏福祿。朝廷當待以虞賓,統承禮物,帶礪山河,位在諸王侯上。庶不負朝廷伸義討賊,興滅繼絕之初心。至南州群彥,翩然來儀,則爾公爾侯,列爵分土,有平西之典例在,惟執事實圖利之。晚近士大夫,好高樹名義,而不顧國家之急,每有大事,輒同築舍。

  昔宋人議論未定,兵已渡河,可為殷鑿。先生領袖名流,主持詭計,必能深維終始。寧忍隨俗浮沉,取捨從違,應早審定。兵行在即,可西可東,南國安危,在此一舉。願諸君子同以討賊為心,毋貪一身瞬息之榮,而重國無窮之禍,為亂臣賊子所笑。予實有厚望焉。記有之,惟善人能受盡言,敬布腹心,甯聞明教,江天在望,延跂為勞。書不宣意。

  順治元年五月日,攝政王手啟

  ***

  多爾袞聽了,並沒有說什麼。文程道:「這封書信,派副將韓拱薇、參將陳萬春送去,好不好?」

  多爾袞道:「誰空著就派誰去,何必問我。你瞧我忙得什麼似的,阿濟格去迎駕了,轉瞬兩宮都要來了,我不要頂備預備的麼?皇太后脾氣兒不很好弄,你總也知道。」

  文程應了幾個「是,」

  自去派人送信不提。

  多爾袞因兩宮鑾駕不日到京,派人從北京起直到山海關,所有御駕經過各路,雇集民夫趕工填築。大內宮殿,被李闖擾壞的,一例興工修理,水木漆各項匠役,日夜加緊趕做。就派降臣金之俊為監工大臣。多爾袞每日除辦了幾件軍國大事外,親往各處監視察看,又把明朝的宮娥太監招集攏來,派往各處承值。所有宮裡頭陳設古董文玩、金銀器皿,特派專員到四方去採辦。足足忙了兩個月,大致才算全備。

  這日接到塘報,曉得兩宮已經起鑾。多爾袞又派豫親王多鐸,帶領八旗人馬巡察地方,按站關防。從此每天總有三五起流星探馬,報稱兩宮臨幸所至的地方。這日得報御駕離城只有三十裡,多爾袞傳齊滿漢文武各官,一例穿著朝衣,出城接駕。

  一到城外,遠遠望去,護駕軍士排列得刃斬斧截,肅著隊伍緩緩而來。軍士過完,接著便是隨駕各大臣、各親王郡王、貝勒貝子人等。龍旌鳳扇各項儀仗,捧巾執拂各職執事太監,一一過完,才是兩宮鑾駕。多爾袞等連忙跪下,唱名兒迎接。早有太監傳旨平身。於是隨著鑾駕進城。欲知兩宮進京後,有何舉動,且聽下回分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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