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歷史演義 > 清史演義(陸士諤) | 上頁 下頁 |
第五回 虎躍龍驤遼天動戰鼓 風淒雨冷燕市哭忠魂(1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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話說薊遼督師袁崇煥斬訖毛文龍之後,隨出告示,曉諭東江將士,只誅文龍一人,餘均不問。一面傳文龍家屬,領屍歸殮;一面具本奏明皇上。各事幹好,自己穿著素服,備了盛席祭筵,到文龍靈前,奠酒哭拜道:「昨天斬你,是國家法令;今天祭你,是本部院私情。」 拜畢連連灑涕。眾人見了,無不感歎。袁督師又把東江全鎮分為四協,保奏文龍兒子毛承祚及副將陳繼盛等分泛統領;又令毛有德等各複本姓。自以為恩威並濟,再無什麼不妥的地方了。哪裡曉得孔有德、耿仲明、尚可喜等三 個人,竟會偷偷兒投奔滿洲,哭請報仇呢。 當下孔有德把毛帥屈死事情,詳細奏訴太宗。太宗沉吟半晌,問道:「袁崇煥是當世英雄,毛文龍也是一時豪傑,兩個人無冤無仇,怎麼會鬧出這樁事故來?」 孔有德碰頭道:「這裡頭還有一段公案。」 太宗笑向範文程道:「範蠻子,你會寫字的,煩你拿紙筆來,把孔蠻子所講的話,逐一寫出,將來咱們也好做一個準備。」 文程應了一個「是。」 早有內監送上紙筆,文程接筆在手,聽一句,寫一句。只見孔有德道:「袁崇煥這廝,九千歲跟他本不很對。自從崇禎爺登基,九千歲壞了事後,凡是九千歲不對的人,都提拔了起來,袁祟煥也趁這當兒裡跳起,封為兵部尚書、薊遼督師。受封這天,在平臺召見,崇禎爺問他所抱的方略。祟煥回奏:『臣受皇上特眷,如果假臣便宜,只消五年功夫』。」 說到這裡,頓住了口,兩個眼珠子,不住瞧著太宗。太宗道:「怎麼不說了?」 孔有德道:「這廝的話,很是放肆,臣可不敢奏聞。」 太宗道:「各忠各主,那有什麼要緊,你盡直說是了。」 有德道:「袁崇煥說只消五年功夫,建夷可以掃除,全遼可以恢復。」 太宗回向眾人道:「袁崇煥這蠻子,咱們倒不可不防備防備,你們記著。」 眾人連聲應「是。」 太宗又向有德道:「後來怎樣?」 有德道:「彼時給事中許譽卿私下問他,五年恢復全遼,究竟用何妙計?祟煥笑道:『哪裡就能恢復,不過見聖心焦勞,聊以是相慰耳。』譽卿道:『你可糟了,皇上何等英明!到那時問起你來,看你用什麼話去回復?』崇煥聽了譽卿的話,宛如一桶冷水頂頭澆下,打了一個寒噤道:『我可糟了。』於是又想出一番花言巧語來,蒙奏崇禎,什麼『以臣之力,制全遼有餘,調眾口不足。忌能妒功之人,即不明掣我肘,亦能暗敗我謀。』一派都是想脫卸的話。偏偏當朝的劉閣老,極力保舉他,叫祟禎賜了他尚方寶劍,許他便宜行事。苦得他卸脫不掉,那股怨氣,便都移到咱們主帥身上來了。」 說到這裡,碰頭道:「懇求皇上大興義師,替毛帥報仇。某等三人願為前驅,略盡犬馬微勞。」 太宗道:「袁崇煥殺毛文龍,那是蠻子殺蠻子勾當,不與咱們相干。只袁蠻子口出大言,想來總有點兒能幹,咱們不去,恐怕他倒要殺來。你們三個人,既然投降了來,總算是識時務的聰明人。現在就封你們為一等大臣,等立了功勞,再行升賞。 咱們這裡辦事,可不比爾朝,有了功就賞,有了罪就罰,實事求是,一點兒情面不講的。宗室勳戚滿漢一樣看待。你們不信,只要問這範文程。他也是你們漢人,還是老爺手裡來的呢,到這會子也有十多年了,你問問他,咱們可曾虧待過他。」 文程正在收拾筆墨,聽太宗這麼說了,隨站起身道:「可不是嘛,我自從萬曆年間,投了這裡來,蒙太祖高皇帝天恩,一竟言聽計從,自己人一般看待。就皇上待的我,也跟親王勳戚,沒什麼分別。君臣魚水,真是曠古未有的知遇,百代難逢的隆恩!」 太宗又向左右道:「這範文程,不是我當著面誇獎他,他那聰明,那智慧,那能幹,我們這裡,十個也賭不上他呢。我們國裡各種制度,都是他一個兒心思才力創成的。我們原底沒有文字的,他來了把蒙古字,合著國語,綴聯成句造成一種滿歐文字;我們兵制,原只有黃紅藍白四旗,他來了添設鑲色四旗,變成了八旗,為左右兩翼;又替我老爺想出了個覆育列國英明皇帝名目來,又造了太廟,築了宮殿。到這會子,咱們已經做了兩代皇帝了。想起來不都是他的功勞麼。就是我待他偏厚一點,也是禮所應當。你們三個,只要學著他做事,將來不怕沒有好處。」 孔有德等叩頭而退。清太宗收降孔、耿、尚三將後,謀取中原之志益急,晝夜趕造弓箭,訓練士馬。 到這年十月裡,各種篷帳兵器,都已置備齊集,遂令和碩睿忠親王輔佐太子監國,自己親統八旗勁旅,四國遺英,蒙漢各軍,步馬各將大舉入寇。內閣大學士範文程,一等大臣孔有德、耿仲明、尚可喜,和碩豫通親王多鐸,皇長子貝勒豪格,以及各貝子貝勒、輔國公、鎮國公、蒙古各台吉等眾文武,盡行隨駕出發。鳴鼓吹角,張蓋揚旗,馳馬嘶風,戈矛耀日。 清太宗身穿織龍開襟袍,外罩黃緞繡龍馬褂,戴著京緞緯帽,上冠紅寶石沒梁頂子,帽兒前面訂著蓮子大一顆夜明珠,外披著黃緞斗篷,腳登粉底烏緞靴,騎一匹卷毛嘶風千里黃標馬,繡鞍金登,華麗非凡。左右夾侍的,都是寶石頂、雙眼翎、黃馬褂的親王貝子。太宗執著禦鞭,迎風一望,見大軍整隊前行,蜿蜒環曲,渡水穿林,不知幾多遠近,笑向左右道:「有了這樣的兵勢,就踏平中原,也不費什麼手腳。」 眾人齊聲附和。 師行迅速,不多幾天,早到大明疆界,安下營寨。太宗帶領眾文武,出帳察看形勢。只見兩面都是高山,層巒疊嶂,險峻異常,缺口處恰築著關城,旗戟隱隱。太宗指道:「這座關城,想來就是遵化州了。」 範文程回道:「這不是遵化州,是遵化東北角一座關城,名叫洪山口,是進遵化第一個口子。」 太宗道:「遵化共有幾個口子?」 範文程道:「照臣所曉得,這洪山口是一個口子,西北角上,還有兩個口子,一個叫大安口,一個叫馬闌關。」 太宗點頭不語。隨即回帳,派太監傳諭各營將領,都到禦營會議,太監遵旨而出。霎時,滿蒙漢軍各將領,聞召都到,請雙安見駕。此時禦營地上,早鋪下虎皮豹皮各種坐墊。太宗傳下恩命,各各賜了坐。眾將領謝過聖恩,才按了品職,一一席地而坐。太宗開言道:「咱們興師而來,已經到了。這遵化形勢,瞧去非常險峻,用什麼法子,能夠打破它,大家商議商議。」 說著,兩目中露出極威嚴的神光,向四周打了個圈兒,瞧得眾人都凜然生懼起來。只見一人開言道:「奴才從前人貢明廷,邊地上出入過好多回。洪山口這條路徑,是很熟悉的。哪一位高興進攻,奴才情願充當嚮導。」 眾人瞧時,發言的乃是蒙古科爾沁台吉布林噶圖。太宗點頭道:「布爾噶圖情願充當嚮導,難得難得。但光是一個嚮導,也不濟什麼事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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