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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六四回 昭君遺恨嫁匈奴 史丹盡忠護太子(1)


  話說當日甘延壽、陳湯既斬郅支單于,消息傳到匈奴,呼韓邪單于聞知,且喜且懼。喜的是郅支既滅,無人與之作對,便可穩據匈奴之地;懼的是漢威遠布,縱使強如郅支難免誅戮,何況自己本是弱國。遂遣使向元帝上書道:「臣常願謁見天子,徒因郅支尚在西方,恐其聯絡康居來攻,所以未敢輕離本地。

  如今郅支既已伏誅,臣請願入朝謁見。」

  元帝見奏批准。到了竟甯元年,呼韓邪單于來朝。元帝如前款待,惟所賜物件比前一律加倍。呼韓邪又向元帝自請,願為漢女之婿,元帝許之。

  先是漢與匈奴和親,皆以宗室之女號稱公主嫁之。如今單于既已降漢,自不能比照往日成例。元帝遂想就後宮宮女擇取未經禦幸者,賜與單于,乃命左右將所畫宮女圖呈上。

  原來元帝因後宮宮女過多,無暇自行選擇美醜,便召到長安有名畫工多人,令其將宮女容貌一一畫出,以便按圖選擇。

  當日長安畫工有杜陵人毛延壽,最長於畫人物,無論其人生得美醜老少,經他下筆,無不形容畢肖。又有安陵人陳敞、新豐人劉白、龔寬,善畫牛馬飛鳥,惟畫人不及延壽。又有下杜人陽望、樊育皆長於設色。諸人奉命入宮,盡取宮人面目。便把它當作一樁好生意,要想借此發財,因都向所畫之人索取賄賂。

  一班宮女,何人不希望自己能被主上看中,蒙其寵倖。如今聞說畫工來畫容貌,也有自知生得醜陋,望畫工替她遮掩。更有容貌雖美,尚恐不中主上之意,要求畫工添上幾筆,變成個傾國傾城的佳人。到了此時,畫工一支筆便能奪造化之權,真是揚之可使升天,抑之可使入地,高下在心,美醜隨意。可憐一班宮女,哪敢不十分奉承買他歡喜。有錢的便從重送了一筆厚劄;無錢的也就賣釵釧典衣服,東挪西借,湊個成數,求他賞光。大約每人賄賂畫工,多者十萬,少者也有五萬。毛延壽等見了錢財,落得收受。便各按她生成容貌,添上幾分美色。但凡送有財物的宮人,畫出容貌,只有比原來加好的,斷無反醜的。毛延壽等只圖得錢,也不顧平日的聲名與那欺君的大罪了。

  誰知一班宮女之中,卻有一人姓王名嬙字昭君,乃南郡秭歸人,王穰之女,生得蘭心蕙質,玉貌花容。自從被選入宮,未得一見元帝。今聞畫工來畫容貌,又見許多宮女,紛紛用錢買囑,心中覺得好笑,又是好氣。她家中並非無錢,卻不肯隨同眾人破鈔。在昭君之意,一則覺得此種賄賂行為,實為可恥;二則但憑自己容貌,盡可取得主上寵愛,更無須畫工替她妝點,所以並不曾破費一文。

  讀者試想,昭君不肯賄賂畫工,原是她人品高處,而且自己本有十分容貌。既無庸畫工加工,自也不必報酬,但求毛延壽等照她本來面目畫去,元帝見了,萬無不召見之理。

  誰知一班畫工被眾宮女過於奉承,愈加驕傲,似乎此種賄賂,系屬自己應得的。偏是眾人皆有,昭君獨無,更觸其怒,以為昭君有意破壞他的規例。若使人人都學昭君,豈不白費辛苦?因此便將昭君容貌好處,一概湮沒,雖然眉目位置不能變更,但是風神不露,神氣毫無,把那活潑潑的王昭君畫成如土塑木雕一般,所以元帝見了,毫不在意。此外盡有容貌不及昭君者,只因畫工得了重賄,加意描寫,竟得元帝召入寵倖。昭君冷落深宮,不承恩寵,只有自歎薄命而已。

  此次元帝因呼韓邪單于欲娶漢女,便命將畫圖呈進,心中也想選一稍有顏色之人,配與單于。於是將圖畫翻來翻去,末後提起御筆點上昭君。只因畫圖上的昭君,雖然比真昭君相差甚遠,但卻比一般宮女尚覺稍勝,所以別人不選,單選到昭君身上。元帝何曾料到昭君是個絕色。當日選中之後,也不先召入宮一看,便命有司選成名冊,備齊嫁妝,選擇吉日,預備送與單于完婚。直到昭君臨去之日,元帝方才召人。此時昭君靚妝麗服,更顯得十分嫵媚,容光動人。元帝舉目一看,不覺暗自吃驚,心想我後宮昭儀、婕好等,雖然生得美麗,卻都不及此人,而且語言伶俐,舉動幽雅。如今送與匈奴,真是可惜。

  意欲將昭君留住,另換一人,無奈名冊都已造定,單于也早聞知;今若臨時更換,臣民必道我貪圖女色,失信外人,事已到此,只得由她去罷。元帝於是吩咐昭君數語,昭君謝恩起去。

  元帝見昭君已去,獨自尋思道:「我宮中有此美人,何以一向不曾知得,都因我無暇逐人召見,信任一般畫工,未免失計,究竟絕代容華,終非畫手所能描寫。」

  想罷命左右再將畫圖呈進,元帝翻覆看了數遍,又將圖中平日曾經召幸之人,與昭君比較一番,忽然悟道,此必是畫工從中作弊,不覺怒從心起,下詔有司將一班畫工,盡行下獄,交與廷尉徹究治罪。廷尉奉命,即提到毛延壽等,嚴刑審問。諸人熬刑不起,只得據實招出。廷尉定了死罪,一律推出斬首,並將各人家財,抄沒入官,大約每人積聚家私,都有十余萬。只因此一場風波,長安有名畫工,幾乎死絕。

  呼韓邪單于得娶中國美人王昭君,心中自然歡喜,遂上書元帝,請將上谷以西至敦煌一帶沿邊戍卒一律罷去,由匈奴擔任保守。元帝見奏,發交公卿會議。朝臣大都贊成,惟有郎中侯霸熟悉邊事,力陳不可。元帝聽從其言,乃命車騎將軍許嘉面諭呼韓邪單于道:「中國四方皆有關塞,不獨防備北方而已,且恐中國奸邪之人,私出塞外釀禍,故設塞以防之也。」

  呼韓邪聞言謝道:「臣愚不知大計,請將此議作罷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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