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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四〇回 罷諸霍貴戚怨望 獲王媼外家受封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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話說當日來訪霍禹之人,乃是任宣。任宣官為太中大夫,前曾奉命持節護理霍光喪事。霍禹為右將軍時,任宣又曾為其長史。今聞霍禹有病,故來看視。霍禹請入相見,任宣見霍禹並無病容,知他心懷怨望,假託稱病,便故意用言挑道:「未知君候身患何病?」 霍禹聽了長歎道:「我有何病,縣官若非我家將軍,不得至此。今將軍墳墓未幹,便將我家親屬人等一概疏遠,反任用許史奪我印綬,使人不自知有何罪過。」 任宣聞言,心知霍禹怨恨甚深,遂反復勸解道:「時勢不同,今非昔比,當大將軍在日,獨掌國權,殺生在手,有如廷尉李種、王平,左馮翊賈勝、胡及,車丞相女婿少府徐仁,因忤將軍之意,皆下獄而死。又如史樂成本是小家子,得寵將軍,官至九卿封侯。其時滿朝文武但知奉承馮子都、王子方等,視丞相直同無物。大凡盛衰各有其時,今許史乃天子骨肉,自然當貴。大司馬竟因此怨恨,愚意竊以為不可。」 霍禹被任宣說了一篇,默然無語。過了數日,病假已滿,霍禹只得照舊入朝。 宣帝深痛許後被毒而死,至是遂下詔立長子奭為皇太子,時年八歲。霍顯聞立太子,憤怒異常,不肯進食,對家中人說道:「此乃帝在民間時所生之子,豈可立為太子!將來皇后有子,反要為王,向他稱臣朝拜,實在使人不甘。」 霍顯輾轉尋思,忽得一計,便入宮來見霍後,屏退從人,教以如此如此。 霍後應諾,於是召到太子,賜以飲食,意欲加入毒藥,將他毒死。誰知宣帝早已留心,密囑保母,加意防護,每遇霍後賜食,必經保母先嘗。霍後三番五次無從下手。當日霍山、霍雲等自見勢力日孤,遂時與霍顯、霍禹商議,往往相對啼泣,自相埋怨。霍山因說道:「今丞相用事,縣官信之,竟將大將軍所定法令盡行變易,揭發大將軍過失。又一班儒生,多系貧人,客居長安,饑寒交迫,喜為妄言,不避忌諱,素為大將軍所深惡。 今主上偏喜與儒生談論,人人皆得上書請見,多言我家之事。 日前曾有人上書,言大將軍時主弱臣強,專制擅權。今其子孫用事,兄弟親戚,日益驕恣,恐危宗廟。邇來災異數見,即為此故。其言最為動聽,我將其書壓擱不奏。誰知後來上書之人,更加狡詐,每奏上之書,徑由中書令出外取上,不由尚書,可見主上更不信任我輩。」 霍顯聽到此處,便接口道:「丞相時說我家不好,他自己豈遂毫無罪過,我輩也可將他作個把柄。」 霍山道:「丞相為人廉正,哪得有罪。我家兄弟諸婿多不謹慎,以致惹人議論。更有一事關係重大,據現在民間揚言,都說是霍氏毒殺許後,究竟有無此事?」 霍顯被問,心知隱瞞不住,只得一五一十說了一遍。霍禹及霍山、霍雲聽了大驚失色,一齊說道:「既有此事,何不早告我等?如今縣官斥逐諸婿,奪其兵權,正為此故。此乃大事,一旦認真究辦,誅罰不小,如何是好?」 霍顯被眾人抱怨,默然無語。霍禹等遂急商議自救之策。只因所犯案情過於重大,更無方法可以解免,末後想來想去,惟有設法廢去宣帝,方保無事,但是如何下手,尚在計議未定。 霍山及霍雲當日回到家中,便將霍顯言語秘密告知家人,一眾聞說,無不驚恐。正在舉家慌張之際,忽又有人前來報告不吉之兆。原來霍光外孫婿趙平有一門客石夏通曉天文,一日向趙平說道:「吾夜觀星象,見熒惑守住禦星,禦星者即太僕奉車都尉也,若非罷斥,便當橫死。」 趙平聞言,心想霍山現為奉車都尉,據此言來,甚為可慮,便將此語告知霍山等。於是霍禹等更加愁急。各家人心,亦皆惶惶不安。霍雲之舅李竟有一至友張赦,素與霍雲來往甚熟,此次又到雲家,見其家人十分匆迫,而且神色張惶,似有緊急之事,便料到霍氏欲謀為變。他卻為霍氏想得一計,密向李竟道:「今丞相與平恩侯得寵專權,可請太夫人向太后上言,先誅此兩人。至於移易天子,惟在太后而已。」 李竟便將此語告知霍雲,霍雲轉告霍禹、霍山,大眾聚議,皆以此計為然。正在預備實行,突被張章出頭告發此事。 張章本潁川人,曾在長安充當亭長,因事失官,流落四方,貧困無聊,決計詣闕上書,意欲謀得一官半職,因此來到長安。 卻苦無處棲身,記與霍氏馬夫舊曾相識,遂往尋見馬夫,具言來意。馬夫便留張章在馬櫪旁下榻。到了晚間,張章睡在床上,想起身世飄零,生涯落拓,茫茫前路,來日大難,一時心事如潮,輾轉不能成寐。時已夜深,忽聽得一陣人語之聲,張章側耳細聽,原來是一眾馬夫,相聚談論。張章留心聽了半晌,暗自歎喜道:「我如今機會到了!」 原來霍氏諸人謀事不密,連馬夫也都知得。他們本是一班粗人,忘卻張章在此,便將石夏及張赦言語一一說出,被張章聽得謹記在心。到了次日,張章照著馬夫言語,寫成一書,直向北闕呈遞。宣帝見書,即交廷尉查究,於是執金吾遣人往捕張赦、石夏等,宣帝下詔止之。 霍山等愈覺恐懼,相與密議道:「縣官因此案牽連到太后身上,不便窮究,所以暫行擱起。然吾等事機已露,又有毒死許後之事,陛下雖然寬仁,但恐左右之人不肯罷手,過後又必發作。到得再發,必至族誅,不如先發制人。」 遂使諸女各自歸家,報告其夫,勸其同謀舉事,並說將來禍發,君等也無處躲避。 霍氏諸婿見勢已到此,只得依允。 誰知一波未平,一波又起。霍雲之舅李竟複因交通諸侯王,被有司發覺,捕拿治罪,案辭引到霍山、霍雲,有司奏知宣帝。 宣帝下詔將霍雲、霍山免官就第。霍禹雖與此案無甚關係,卻又因霍光諸女,平日對於太后,自恃身為姨母,每多倨傲失禮,霍氏家奴馮子都又屢次犯法。宣帝召到霍禹,將此二事面加責備,弄得霍顯、霍禹、霍山、霍雲等日夜提心吊膽,寢食俱廢,於是反謀益急。霍顯夜來神思不寧,夢魂顛倒,忽夢宅內井水上溢,流至庭下,廚中之灶忽移到樹上。又夢見霍光對她說道:「汝知兒被拿否?可急下去捕之。」 霍顯吃驚醒來,卻是一夢。 霍禹也夢見外面車騎人眾喧嘩之聲自遠而近,說是來拿自己,不覺大驚而醒。告訴眾人,舉家皆以為不是吉兆。加以宅中鼠類一時眾多,白晝公然出行,與人相觸,又常以尾畫地。夜夜常有鴞鳴於堂前樹上,一日宅門無故自壞,霍雲家在尚冠裡中門亦壞。巷頭人民遠遠共見有人在霍雲屋上徹取屋瓦投下,眾人心疑,一齊行近看時,卻又無有,俱覺詫異。 霍禹諸人商議舉事方法,只因未得機會,所以遲疑。直至地節四年秋,方始決計行事。先是宣帝即位之初,便遣人尋覓外家,但是事隔久遠,無從問訊,偶然尋得一二人,細行考問,卻又非是。直到地節三年,使者方尋獲王媼,雲是宣帝外祖母。 王媼遂帶兩男,隨同使者來京。眾人因其坐黃牛車,便稱為黃牛嫗。宣帝恐其是假,不敢便行承認,乃先命太中大夫任宣與丞相御史大夫屬官一同考驗。任宣等召問王媼及其裡人,所述情節均能相符,知王媼確系悼後之母,因即據實複奏。宣帝見奏,立即召見王媼母子,賞賜無數。地節四年春,下詔賜外祖母王媼號為博平君,封舅王無故為平昌侯,王武為樂昌侯,王乃始先死,追諡曰思成侯。 霍山、霍雲趁此機會,與霍禹議定一計,欲使太后置酒,延請博平君,召丞相魏相、平恩侯許廣漢等,使范明友、鄧廣漢以太后詔牽出斬之,遂廢去宣帝,立霍禹為天子,彼此約定,尚未舉事。宣帝忽拜霍雲為玄菟太守,任宣為代郡太守。 霍山又因擅寫秘書,應行坐罪。霍顯為之上書求情,願獻自己城西第宅全座並馬千匹以贖罪,宣帝不許。霍顯正在惶急,誰知又被張章告發。張章自前次上書告發,見宣帝隱忍不究,料想霍氏不肯罷手,於是留心訪查,居然探出陰謀。此番卻另有一種手段,並不依照前次上書告發。未知張章如何告發,且聽下回分解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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