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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三八回 行毒計許後被鴆 遂陰謀霍女正位


  話說宣帝與許後同由微賤出身,且是年少夫妻,自然恩愛異常。只有霍光夫人霍顯,心想皇后之位,明明應屬我女,如今卻被許女奪去,量她一個宦官女兒,偏得正位中宮,我女反不及她,真是可恨,必須設法將她除去,我女便得安穩入宮,做了皇后。但是事關重大,必須籌一萬全之策,方可下手。霍顯想來想去,未得方法,只好暫時忍耐。

  過了一時,許後又懷孕在身,臨當分娩,身體多病。宣帝加意愛護,遍覓醫人診治。有人保薦女醫淳于衍,宣帝見她是個婦人,照料生產,更屬便利,即下詔召之入宮。淳於衍奉命收拾隨身衣物,預備起行。其夫淳於賞,現為掖庭戶衛,見淳於衍行色匆匆,忽然想起一事,便對淳於衍道:「汝可先往大將軍府中,向霍夫人告辭,然後入宮,並托霍夫人替我轉求大將軍,委派我為安池監。此缺甚好,若得到手,強如做此戶衛。」

  淳於衍依言前往霍光家中。原來淳于衍素為霍氏所愛,可以任意出入,此次來見霍顯,告知入宮侍疾,並將其夫求派言語,述了一遍。霍顯聽說她入宮調治許後之病,心中一動,又聞淳於衍求派其夫差缺,猛然記起前事,覺得機會可圖。眉頭一皺,計上心來,立即屏退左右,笑容滿面,呼淳於衍之字道:「少夫,汝若為我幹得一事,我更當從重報答,但未知少夫肯否?」

  淳于衍不知霍顯用意,還道是尋常之事,又兼正在托她謀事,勢難推卻,遂直應道:「夫人所言,有何不可,只須夫人分付,賤妾無不從命。」

  霍顯見淳于衍答應爽利,遂說道:「將軍平日最愛小女成君,意欲使她到了極貴地步,如今便為此事拜託少夫。」

  淳於衍聽了,茫然不解,因問道:「令愛終身,全仗將軍與夫人做主,賤妾何能為力,敢問此語,是何緣故?」

  霍顯見她尚不明白,便走近淳於衍身旁,附耳低說道:「婦人生產,乃是大事,往往十死一生。今皇后正當臨盆,可趁此時進以毒藥,結果她性命,成君便得立為皇后。如蒙從中出力,事成之後,當與少夫同享富貴。」

  淳于衍聞言大驚,暗想此事非同小可,如何干得,若被發覺,便有滅族之禍,因推辭道:「凡藥皆由眾醫一同配製,且進服之際,有人先嘗,安能置毒?」

  霍顯又說道:「此事全在少夫,少夫肯為,豈患無法?現在將軍管領天下,誰敢多言,設有緩急,自當設法救護,萬不至使少夫被累,但恐少夫無意耳!」

  淳於衍沉吟良久,方答道:「情願盡力。」

  霍顯又丁寧數語。淳於衍告辭回去,也不告知其夫,密取附子,搗成細末,帶入長定宮中。

  本始三年春正月,許後分娩之後,身體頗好,無甚大病,太醫擬方,制為丸藥進服。淳于衍便趁著無人之際,將所帶附子末摻入藥內,做成丸藥,更無一人得知,此乃淳于衍答應霍顯之時,早已算定。只因別項毒藥,多有一種特別氣味,容易使人覺察,縱使事前倖免發覺,其人既死,身上亦必現出受毒痕跡,自己難脫干係。惟有附子性本有毒,又加大熱,然無甚氣味,且在平人服之,亦不遽至於死,獨產後體虛之人,最為忌服。當日左右進上丸藥,淳於衍在旁眼看許後將藥服下。心中也就捏著一把汗,外面卻裝作如常。不過少頃,藥力發作,許後便覺身體不安,因問淳於衍道:「我頭覺得岑岑,藥中莫非有毒?」

  淳於衍被她說破底裡,嚇得心頭有如小鹿亂撞,只得咬定牙根答道:「無有。」

  話猶未完,許後心中愈加煩悶,召到諸醫看視,大眾束手無策,許後竟中毒而崩。宣帝聞報到來,大哭一場。只道是產後體弱,以致驟脫。遂依禮殯殮,葬于杜南。諡為恭哀皇后。

  淳于衍毒死許後,出得宮門,便到霍顯家中。霍顯早已得信,心中大喜。今見淳於衍到來,十分禮待,背著人殷殷致謝。

  霍顯一心感激淳於衍,意欲從重酬勞,但因許後新崩,未敢多給財物,恐致惹人疑心。誰知不久果有人上書宣帝,告說諸醫侍病無狀,以致皇后暴崩,應請嚴加究治。宣帝見書,也想起許後死得不明不白,難保其中不無他故,遂下詔將當日侍病醫人一律收系詔獄,淳於衍也在其內。刑官審訊幾次,淳於衍不肯供招,刑官也就無法。只得劾奏諸醫診治不慎,罪該不道,應行辦罪。霍顯見淳於衍被拿下獄,日夜提心吊膽,惟恐淳於衍一口供出,連累到自己身上。

  後來又聞刑官要將淳於衍辦罪,心中愈加惶急,暗想我曾允許她,有急便當救護,今若置之不理,倘刑官將她辦成死罪,淳于衍必定怪我不救,她便拼卻一命,說出是我主謀下毒,要我與她同死,如何是好?霍顯想到此處,不禁渾身冷汗,心知事在危急,須速救出淳於衍,但除卻霍光,也無別人能救。於是遣人請到霍光,屏退左右,將自己主謀毒死許後之事,備細告知。末後又說道:「我失計做了此事,今已追悔無及,但求示意刑官,勿迫淳於衍供招,便不至於發覺。」

  霍光一向如在夢中,今聞此言,有如半天打個霹靂,驚得口呆目瞪,半晌不能出聲,心怨其妻不應瞞著自己,做此大逆。此時抱怨,也就無益,待欲自行舉發,又不忍置其妻于死地。霍光沉思良久,左右為難,一任霍顯說話,只是默然不應。後來刑官奏上諸醫罪名,霍光竟批令將淳於衍開釋,不論其罪。

  讀者須知,霍光既聞霍顯之言,便當立時奏聞宣帝,明正其罪,方可謂公正無私,且罪止霍顯一人,既可保全家族,又可表明自己心跡。誰知一念之私,溺愛其妻,反為遮掩。只此一事,大為生平之玷,又兼留下禍根,貽害後代,都由他不學無術,以至於此。

  閑言少敘,當日淳于衍得霍光之力,出獄回家。霍顯聞信,心中始安,又見案已歸結,可保無事,不妨重謝淳於衍以酬其勞。於是檢出蒲桃錦二十四匹,散花綾二十五匹,走珠一琲,綠綾百端,錢百萬,金百斤。說起金珠錦繡,原是富貴人家常有之物,不算稀罕。內中獨有散花綾一種,乃是最新花樣,出自巨鹿人陳寶光家,寶光之妻得傳其法。霍顯聞知,遣人召到家中,使之織造。每機用一百二十鑷,須經六十日,始能織成一匹,每匹價值萬錢,此一副厚禮,也就可觀。

  霍顯恐淳于衍尚未滿意,又為她起造居屋,賜與奴僕,不可勝數。偏是淳於衍貪心不足,背地私自怨道:「吾為汝擔下彌天罪過,成就何等功勞,誰知汝報答我,不過如此!」

  列位試想霍顯為一女兒害死許後,擔盡許多驚恐,破費無數錢財,反被淳於衍埋怨,可見小人枉做小人,結果有何好處。

  霍顯自從許後死後,便為其女成君安排陪嫁衣裝器具,力勸霍光納入後宮,霍光只得依允。宣帝自失許後,心中悲悼。

  今見成君乃是霍光親女,格外優待,與眾不同。到了本始四年三月,宣帝遂下詔立霍氏為皇后。先是許後出身微賤,在位不過三年,車馬衣服甚是儉樸,從官儀仗概從節省。每五日一至長樂宮,朝見皇太后親奉杯盤,進上飲食,修行婦道,真是一位賢後。可惜遭人暗算,短命而死。如今霍後生長富貴,素性奢華,出門之時,車駕煊赫,侍從如雲。又兼素性闊綽,所頒賞賜,不下千萬。比起許後,一奢一儉,相去甚遠。奉皇太后,仍照許後故事,但是上官太后卻是霍後長姊之女,應呼霍後為姨母。今見霍後照例進食,上官太后覺得心有不安,往往起立致敬。宣帝亦寵愛霍後,常在正宮住宿。霍顯既得遂願,自然歡喜。此時天下清平,朝廷無事。

  時光荏苒,霍氏為後,已有三年,時值地節二年春三月,霍光忽得一病,漸漸沉重。未知霍光病體如何,且聽下回分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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