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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二〇回 石德獻計斬江充 屈氂率兵戰太子


  話說江充使胡巫檀何向武帝上言道:「臣觀各宮之中,皆有蠱氣,若不除去,主上之病,恐難即愈。」

  武帝心想,我早疑有此事,怪不得前次夢見許多木人,持杖來擊,從此心神恍惚,坐立不寧。如今移到甘泉,仍未見瘥,但不知何人施此邪術,必須查明重辦,以絕禍根。想罷,遂命江充先就甘泉宮中查驗。江充率領胡巫檀何,前往宮中查出許多木人,然後回到長安,入未央宮。先就前殿發掘,破壞御座,遍地尋覓。

  武帝又遣按道侯韓說、禦史章贛、黃門蘇文前來幫助。一眾到得後宮,由各姬妾以次掘到皇后宮中,每在一處發現木人,便將宮人收拿下獄,以此後宮坐罪者不計其數。江充一一掘畢,乃與蘇文一直闖進太子宮中,一班人役,聲勢洶洶,手中各執鍬鋤,在後隨入。太子見了二人,眼中出火,但因他是奉詔到來,只得忍氣,任他發掘。江充等氣昂昂入內,指揮人役,依著胡巫所指地方,七手八腳,鍬鋤齊下,東開一洞,西挖一溝,縱橫相接,更無一塊可以安床之處。

  太子知江充有意尋釁,所以發掘得如此利害,也就密囑左右,留心隨著觀看,恐被他弄假栽害。誰知末後果然由地下掘出桐木人六個,身上皆用針刺,又有帛書一塊,上寫文字,語多醜惡。江充便聲言太子宮中掘得木人尤多,又有帛書所言不道,當即奏聞主上。

  讀者試想,此木人帛書,何自而來,乃是江充教胡巫作成,趁著眾人不備,埋在太子宮內。太子聞知此事,心中大懼,自想木人確由自己宮中掘出,主上責問起來,縱使滿身是口,不能自明,如何是好?急喚少傅石德,告知此事,問以解救方法。

  石德聽了,暗想我為太子師傅,此事發作起來,連我性命都不能保,說不得且救目前。因向太子道:「前此丞相父子與兩公主及衛氏,皆坐此事被誅。今胡巫與使者掘地發現憑據,是否胡巫所置,或竟實有其事,無從分辨,太子何以自明?為今之計,不如遣使持節,矯詔收捕江充等,下入獄中,窮究其中奸詐。且主上得病,現在甘泉,皇后及太子使人問疾,皆未得有回報。主上存亡未卜,而奸臣竟敢如此胡為,太子獨不憶秦扶蘇之事乎?」

  太子見說,答道:「吾為人子,安得擅誅?不如前往甘泉,面見主上剖白,尚可希望免罪。」

  太子遂欲命駕前往甘泉,江充心恐太子見了武帝,說他誣陷,武帝是精明之人,必然究問其事,到頭事不瞞真,萬一陰謀敗露,不但不能害得太子,自己反惹滅族之禍。因此極力阻住太子,不許前往。

  太子被阻不得起行,心中惶急,不知如何是好,想了良久,並無方法,只得依從石德之計。七月壬午,太子使客詐為使者,帶領一班武士,持節矯詔,收捕江充諸人。使者到來,開讀詔書。按道侯韓說心疑使者是假,不肯奉詔。使者到了此時,也不由分說,喝令武士上前,即將江充及胡巫檀何拿下。韓說不服,便與武士格鬥,蘇文、章贛見勢頭不佳,乘大眾慌亂中間,脫身逃走。韓說一人鬥不過眾武士,竟被當場殺死。章贛身亦受傷,與蘇文拼命逃出,直向甘泉而去。

  此時天色已晚,太子遂使舍人無且持節夜入未央官長秋殿門,對長禦倚華告知其事。托其轉奏皇后,發出中廄車馬,裝載射士。又大開武庫,取出兵器,調集長樂宮衛卒,嚴守宮門。是時劉屈耗為左丞相,聞說太子發兵,不知何故。便支身逃出相府,但圖保得性命,連丞相印綬都不知遺失何處。還是丞相長史頗有見識,便乘坐驛車,馳赴甘泉,往見武帝。

  太子既拿得江充、胡巫,便命將江充推進罵道:「趙虜,汝已攪亂汝國國王父子,尚不足意,又想來攪亂我父子。」

  說罷喝令推出處斬,將首級懸在市中示眾,一面通告百官,說是帝在甘泉病重,疑有變故,奸臣江充欲圖造反,現已捕獲伏誅。

  太子又因胡巫檀何聽從江充指使同謀誣陷,尤為可惡,命就上林地方,用火燒死,可笑江充未能害得太子,自己先喪性命,真是小人何苦甘為小人,結局報應不差,反落得駡名千載,也可謂至愚了。

  武帝自遣江充回京,久未得他回報,正在懸望。一日忽見蘇文、章贛慌張入內,將前事訴說一遍。武帝聽了沉吟道:「太子必因掘出木人,心中恐懼,又忿恨江充等,所以迫出此種變故。」

  遂即遣使往召太子。使者奉使不敢前往,卻到他處躲過一二日,便來回報武帝,說是太子謀反已成,意欲將臣斬首,臣幸得逃歸報信。原來此使者平日也與太子有隙,所以不敢前往,又捏造言辭,回復武帝,武帝不禁大怒。此時恰值丞相長史到來,入見武帝,備述太子發兵之事。武帝已聽了使者之言,以為太子造反是實,因問長史道:「丞相如何作為?」

  長史不便言丞相逃走,只得答道:「丞相秘密其事,未敢發兵。」

  武帝怒道:「事已彰明較著,人言藉藉,何用秘密?丞相並無周公之風。昔日周公不曾誅滅管蔡乎?」

  遂命左右寫成璽書交長史帶與丞相,書中說道:「捕斬反者,自有賞罰,以牛車為櫓,毋用短兵接戰,致多殺傷士卒,堅閉城門,勿使反者得出。」

  長史奉命,回到長安,尋見劉屈氂。屈氂見了璽書,方敢出頭,召集軍隊。武帝已命長史去後,心想太子宣言,說我病重,恐有變故,借此搖惑眾心,我須回宮,人心方定,遂命起駕回至長安城西建章宮住下。又下詔發三輔近縣之兵,統歸丞相劉屈氂調遣。劉屈氂遂帶領將士,來與太子交戰。

  太子既斬江充,自知事已鬧大,不敢前往甘泉見帝,又不知武帝曾遣使者來召,忽聞丞相劉氂起兵前來,此時一不做二不休,急籌對敵之策。自顧兵隊甚少,乃遣使者矯詔盡赦長安諸官府囚徒,分給武庫兵器,命少傅石德賓客張光等帶領迎敵。

  又使囚人如侯持節,調集長水及宜曲胡騎。如侯馳到長水、宜曲,傳下詔令。將士見了使節,信以為真,各自裝束齊整,正待起行,卻值武帝所遣侍郎馬通到了。問知情形,急向胡騎說道:「此節有詐,不可聽從。」

  遂將太子造反之事說了一遍,又把自己所持之節,與眾觀看,胡兵方悟。原來漢節純系赤色,武帝因太子持有赤節,遂於自己所發節上,加用黃旄,以為辨別。馬通乃遣人追捕如侯,竟被獲得,立時斬首。馬通遂引胡騎來到長安,又召集水軍兵士,自與大鴻臚商丘成分領前來助戰。

  其時兩軍交戰地方,乃在長樂宮西門外,正是繁華熱鬧街市,誰知霎時成為戰場。只聽得殺聲震天,居民不知來由,一時人心驚惶,東奔西竄。無奈各處城門皆由劉屈氂派兵把守,不能得出,所有戰區附近,自然逃徙一空。其餘惟有緊閉大門,坐在家中,留心探聽消息而已。

  太子見劉屈氂軍隊到來愈多,自料力不能敵,便親自乘車來到北軍門外,遣人喚出護軍使者任安,與以赤節,請其發兵相助。任安原是太子母舅衛青門客,今見事情重大,如何敢下手幫助,但當面又不便推辭,只得再拜受節。退入軍中,卻傳令兵士閉上營門,不得擅出。

  太子見任安不肯相助,長水胡騎又不見到來,籌思無法,只得引兵驅迫各市人民,授以兵器,強使充當軍隊,一共也有數萬人,均令助戰,一直戰了五日,兩軍死者數萬,血流成渠。末後眾人皆言太子造反,以此人心不服。劉屈氂軍隊愈多,太子抵敵不過,敗下陣來。石德被馬通部下兵士景建生擒,商丘成亦獲張光。太子引著敗殘軍隊,南奔複盎城門。遙望城門,早有兵隊把守,後面又有追兵將次趕到,太子十分惶急。未知太子能否出城逃脫,且聽下回分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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