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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十六回 衛將軍聽計贈金 渾邪王懼誅降漢


  話說霍仲孺入見霍去病,向之下拜,去病慌忙迎前答拜,因跪在地上說道:「去病早不自知為大人遺體,以致有失奉養。」

  仲孺聞言,匍匐即頭道:「老臣得托命于將軍,乃天之力也。」

  此一番父子二人初次相見,各致殷勤。去病因軍行有期,不得久留,小住數日,取出私財,為其父大買田宅奴婢,然後辭別而去。及戰勝匈奴,班師回到平陽,又與仲孺相見,臨行攜帶其弟霍光同往長安。霍光此時年已十餘歲,以去病之力,得為郎官。當日衛氏極盛,一門五候,富貴震動天下。時人為之歌道:生男無喜,生女無怒,獨不見衛子夫霸天下。

  大凡盛極而衰,物之常理。此時衛後已到中年,顏色漸衰,武帝別得王夫人,生子名閎,漸將衛後寵愛移到王夫人身上。

  王夫人家居趙地,出身微賤,上有老母,並無兄弟,家中甚貧,武帝因想使其外家享富貴之福。

  讀者須知,專制君主,喜怒無常,一人得寵,九族沾恩;一人失意,九族遭戮。武帝昔日親幸衛後,故衛氏得勢;如今親幸王夫人,王氏又將奪衛氏之寵。幸而衛青、霍去病皆立有戰功,王夫人又無兄弟,所以衛氏尚得保全。衛青處此時代,正當持盈戒滿。誰知他生性樸實,不曾料到此事,仍自洋洋如常,毫無打算,卻被旁觀之人,替他擔憂,忍不住上前獻計。

  此人姓寧名乘,乃齊地人,以方士待詔公車門,日久費用不給,貧困饑寒。時當冬月,寧乘衣履不全,常在雪中來往,路上行人見了,各皆失笑。原來寧乘所穿之鞋,全然脫底,自上面看時,還像鞋樣,其實底下乃是雙足著地而走。寧乘一日立在公車門,恰值衛青伐胡回京,入宮見帝,武帝賜金千斤。

  衛青謝賞,出得宮門上車,從人扛著金在後相隨。甯乘初見衛青入宮,便想到衛後,又由衛後想到王夫人,正在想得出神,瞥見賜金,心中陡生一計,便欲借此顯他謀略。於是趕到衛青車前,攔路拜謁,口中說道:「有事奉陳。」

  衛青急命停車。

  甯乘行近車旁,對著衛青說道:「將軍功未甚多,竟能身食萬戶,三子封侯,皆因皇后之故。今王夫人得幸主上,其外家並未富貴,願將軍以所得賜金,分半贈與王夫人之母,主上聞之,必然心喜。」

  衛青聽了謝道:「幸蒙先生賜教,謹當遵命。」

  衛青回到家中,即依寧乘之言,遣人持五百金送與王夫人之母。

  王夫人之母既得衛青贈金,自然告知王夫人,王夫人轉告武帝。武帝道:「大將軍是老實人,不知為此,此必有人教之。」

  遂召到衛青,問是何人計策,衛青只得據實說是寧乘。武帝立拜寧乘為東海都尉。甯乘拜官出宮,身佩二千石印綬,乘坐高車駟馬,辭別眾人,出了都門。一班同官待詔之人,皆來餞行,此一段風光,比起從前冷落情形,大不相同。只因一言合了武帝之意,驟擢高位,衛氏也得保全恩寵。

  當日匈奴被衛青、霍去病連年攻擊,死傷甚多。內中尤以渾邪王與休屠王部眾,居在西方,連戰連敗,死者數萬人。匈奴伊稚斜單于,因此發怒,遣使往召渾邪王、休屠王,將行誅戮。渾邪王與休屠王聞信大恐,相聚密謀,意欲率眾降漢,先遣人入邊,與漢將結約。適值元朔二年秋,武帝使大行李息,領兵在河上築城。渾邪王使者來見李息,具言投降之事,李息即遣人馳驛飛報武帝。武帝見奏,疑是詐降,乃命霍去病領兵往迎,囑其相機行事。

  去病奉命,領兵渡過黃河,劄下營寨,與渾邪王人眾距離數裡,遙遙相望。先是休屠王已與渾邪王定約降漢,後又翻悔,渾邪王慮其為變,遂殺休屠王,系其妻子,盡領其眾。及霍去病領兵到時,渾邪王屬下小王及其部將,望見漢軍甚多,恐遭掩殺,多不欲降,亦有私自逃走者。

  去病探知渾邪王來降是實,遂率領數百騎,馳入渾邪王軍中,與渾邪王相見。問知部眾不願投降者約有八千人,去病遂與定計,盡行殺死。先遣渾邪王乘驛赴京,去病率領降眾四萬餘人,渡過黃河,直向長安而去;一面使人馳報武帝。武帝大喜,下詔發車二萬輛,前往迎接。

  長安縣令奉到詔書,趕緊遵辦。車輛尚易湊集,但是所需馬匹甚多,官馬不敷,便向民間賒取。民間所養之馬固多,但因官中要來白賒,不肯給錢,遂多將馬藏匿,以此馬匹不能足額。

  有司奏聞武帝,武帝大怒,召到長安令,責駡一番,喝令推出斬首。忽見班中閃出一人,大呼不可。武帝舉目觀看,原來卻是汲黯。汲黯對武帝侃侃說道:「長安令無罪,獨斬臣黯,民乃肯出馬。」

  武帝聽了愕然。汲黯又續說道:「匈奴背主來降,可令諸縣沿途傳送,徐徐來京。何至使天下騷動,疲敝中國,以事夷狄之人?」

  武帝聞言,默默不語,長安令遂得免死。

  渾邪王既至長安,入見武帝,武帝封為漯陰侯,食邑萬戶。

  又封其裨王部將數人皆為列侯,賞賜數十百萬。匈奴降人既多,到了長安,不免向商人購買物件,商人也有將鐵器賣與降胡者,有司便指為犯罪,收捕下獄。原來當日法律凡吏民以兵器鐵器出關售與胡人者,其罪當死,有司即據此律辦理,因此坐罪當死者竟有五百餘人。汲黯聞知其事,入宮求見。

  武帝正坐高門殿,汲黯上前說道:「匈奴自絕和親,屢攻邊塞,朝廷興兵討之,人民死傷,不可勝數,費至數百萬。臣愚以為陛下捕得胡人,皆以為奴婢,賜與從軍死事之家,獲取財物,即以與之,以此謝天下之勞苦,平百姓之怨氣。誰知渾邪王率數萬人來降,陛下厚加賞賜,府庫為空。又發良民侍養,如奉驕子。愚民無知,在長安中與之交易,而法吏乃依照邊關之律,加以罪名。

  今陛下縱不能取得匈奴之財以慰民心,又用酷法殺無知者五百餘人,此所謂庇其葉而傷其枝者,臣竊為陛下不取。」

  武帝見說,默然不答。汲黯見武帝不聽,憤然辭出。武帝對左右道:「吾久不聞汲黯之言,今又複妄發矣。」

  武帝見匈奴降眾,與中國習慣各異,言語不通,住居長安,恐其生事,遂命分居隴西、北地、上郡、朔方、雲中五郡之地,因其故俗,服屬￿漢,號之為五屬國。又將渾邪王舊地,設置武威、酒泉二郡,於是自金城以西,傍南山直至鹽澤,並無匈奴蹤跡,而隴西北地上郡一帶,邊患漸少。乃下詔減去其地戊卒一半,以省徭役。武帝嘉美霍去病之功,加封食邑一千七百戶。

  渾邪王與休屠王本屬匈奴右賢王部下,如今率眾降漢,右賢王幾于不能成軍。伊稚斜單于深為憤怒,力謀復仇。過了一年,遂分兵兩路,大舉入寇。未知匈奴此來勝負如何,且聽下回分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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