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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回 兩趙王女禍亡身 朱虛侯軍法行酒


  話說趙王劉友之後呂氏,因趙王偏愛姬妾,夫妻反目,心中異常怨恨,一直回到長安,入見呂後,意欲將言激怒呂後,將趙王從重處治,以快其意,遂捏說道:「趙王最惡呂氏,因要是呂氏之女,加以虐待。並大言道:『呂氏豈得為王,等到太后百歲之後,吾必照著先帝盟誓,發兵擊之。』妾聞此言,知是趙王有心棄妾,住在趙國,更無希望,且恐將來呂氏必受趙王之害,所以特地逃回報告此事。」

  呂後聽了,以為其言是實,不覺大怒,頓起殺心,即遣使者往召趙王。當日趙王聞說呂氏含怒回京,料想不過往見呂後,訴說她受了許多委曲。世間夫妻反目,為婦女者往往回到母家,哭訴一切,此是常有之事,只得任她去了。及至使者來召,趙王知得定為此事,心想呂後身為尊長,要想調和兒媳感情,命我來京,將她接回,或是聽信她一面之詞,將我責備,但我也可當面辯白,諒來此去無甚不了之事,便隨使者起行。

  七年春正月,趙王到了長安,呂後聞說趙王到來,不與相見,閉在邸中,遣兵圍守,不給飲食,也不許趙國隨來從臣,與他同在一處。從臣看不過意,備了飲食,私自送進,卻被守兵查出,立即拿捕治罪,因此更無別人,敢進飲食。可憐趙王劉友獨自一人,幽囚邸中,活活受餓,至此方知身被呂氏誣陷,冤憤填胸,無處告訴,遂作歌道:

  諸呂用事兮劉氏微,迫脅王侯兮強授我妃。
  我妃既妒今誣我以惡,讒女亂國兮上曾不寤。
  我無忠臣兮何故棄國,自決中野兮蒼天與直。
  籲嗟不可悔兮寧早自賊,為王餓死兮誰者憐之!

  呂氏絕理今托天報仇。

  趙王悲歌憤懣,饑火中燒,欲逃無路,不久竟然餓死。呂後命以民禮葬于長安,下詔移梁王劉恢為趙王,更將呂王呂產移為梁王,又立惠帝后宮之子劉太為濟川王。

  說起梁王劉恢,生性本來懦弱,所娶王后,偏又是呂產之女,性質剛強,以致太阿倒持,受制於內。王后既得專權,所有左右從官,皆用諸呂族人,作她耳目,梁王一舉一動,不得自由,心中鬱鬱不樂。如今奉命移封趙國,聞得趙王劉友餓死,都由其妻呂氏進讒所致,因此對著王后,愈加畏懼。王后亦知此事,更覺揚揚得意。劉恢本有愛姬一人,王后便暗中用藥將她毒死,劉恢聞信,甚是傷悼。又明知她死得冤枉,卻看著趙王劉友是個榜樣,一毫不敢出聲,只是心中悲憤,無人可告。

  於是作成歌詩四首,命樂工歌唱,不到幾時,遂發憤自服毒藥而死,時呂後七年夏六月也。呂後聞趙王自殺,問知原因,全不憐憫,反說是堂堂一國之王,只為了一個婦人,拼將身殉,並不想奉承宗廟,失了孝道,因此不立其嗣,遂遣使往告代王劉恒,意欲移之為趙王。代王對著使者辭謝,說是情願仍守代郡邊地,不敢移封大國,使者如言回報。於是太傅呂產、丞相陳平,知得呂後欲封呂祿,便請立呂祿為趙王,呂後自然允准,呂氏遂又添了一個國王。

  到了是年九月,燕王劉建身死,王后雖未生子,其後宮美人,卻有一子,照例應得嗣立為王。誰知呂後自因兩個呂女斷送了兩位趙王性命,不說呂家女兒不好,反道是劉氏諸王,有意與呂氏作對。知得劉呂聯姻,無益於事,又料到劉氏宗支,見她此種舉動,愈加不平,心想一不做,二不休,索性趁著自己在時,多立呂氏幾人為王,養成強大勢力,也可與劉氏為敵。

  遂暗遣刺客,前往燕國,將燕王之子殺死。此時呂後也不待群臣來請,即下詔立呂台之子呂通為燕王。又封呂勝為贅其侯,呂更始為滕侯,呂忿為呂城侯,呂瑩為祝茲侯,於是呂氏共有三王六侯。連大謁者張釋,亦得封為建陵侯,漢時閹人封侯,算他第一。都虧迎合呂後之力,得了此種好處。但難為劉氏諸王侯,人人心中恐懼,各圖自保,惟恐稍觸呂後之怒。

  內中獨有朱虛侯劉章,年方二十歲生得性情活潑,氣概勇敢,因見劉氏失勢,諸呂擅權,心中實在氣憤不過,欲待出來反抗,明知卵石不敵,只得裝作懵懂樣子,一味與眾隨和。他雖也娶呂祿之女為妻,卻與兩個趙王不同,用出手段,買得呂女歡心。呂後與諸呂,見劉章夫妻恩愛,也甚歡喜。劉章卻暗地算計,要想示個利害,使知劉氏未嘗無人,諸呂或不敢十分放肆。主意既定,專待見機行事。

  一日呂後在宮中排起筵宴,大會親戚,諸呂盡皆在座。劉章本是呂後之孫,又是諸呂女婿,也得預宴。呂後因他輩行最小,便命為酒吏監酒。劉章因此心生一計,上前請道:「臣本將門之子,出身將種,請得以軍法行酒。」

  呂後平日將他當作小孩,又聽其語意甚是渾淪,以為無非湊趣作樂,便即應允。

  到得酒酣,劉章出席敬酒,又唱了一曲,舞了一回。大眾看他,竟是個天真爛漫的孩子。劉章歌舞已畢,又向前說道:「請為太后唱一耕田之歌。」

  呂後聽了笑道:「只有汝父知得耕田,汝一出世便為王子,豈知田事?」

  劉章答道:「臣能知之。」

  呂後道:「當試說來,看是對與不對。」

  劉章應聲唱一田歌道:

  深耕概種,立苗欲疏。
  非其種者,鋤而去之。

  呂後聞得歌詞,知是劉章寓意,所謂非種,明明指著諸呂,暗想誰料一個小孩,竟有此種深心,因此也就默然無語。劉章卻仍假作無心,只顧催著近侍巡環斟酒,不多幾時,大家都已吃得半醉。諸呂中有一人,不勝酒力,恐怕醉後失儀,又見呂後等甚是高興,不便當面告辭,打斷眾人興頭,於是趁著大眾不覺,私自離席逃去,卻被劉章一人看見。

  原來劉章請以軍法行酒,便已存下殺心,雖然唱歌起舞,弄出許多花頭,兩眼卻望著席上各人,不住的輪轉觀看,要想尋他破綻,正如餓貓尋伺鼠子一般。如今看見有人逃席,又認明是諸呂中人,正是難得機會,立即離座向之追趕,其人見劉章從後趕來,何曾知得是要殺他,以為不過欲來挽留,不令逃去,正想對著劉章婉言辭卻,誰知劉章趕到近前,不由分說,拔起劍來,立將其人殺死,割下首級,提到席前,向呂後說道:「有一人逃酒,臣謹依軍法斬之。」

  呂後及席上眾人,連同左右近待,見此情形,盡皆大驚失色。但因已許劉章行使軍法,不能責他擅殺之罪。再看劉章,他卻如行所無事,面不改容。

  大眾到此,興致全無,呂後遂命罷酒,諸呂一個個垂頭喪氣,各自散歸。

  從此之後,諸呂見了劉章,各帶三分畏懼,也有心中懷恨,要想設計害他,卻因他言語行事,並無過失,也就元可奈何。

  此事傳到外間,一班劉氏宗支,暗自歡喜,都贊劉章年少膽大,敢作敢為,此舉可為劉氏吐氣。就是朝中大臣如陳平等,心中亦敬服劉章,都倚他作劉氏保障。卻說陳平自從代王陵為右丞相,雖有左丞相審食其,與他同事,卻是從不過問,所以一切政事,皆歸陳平一人辦理。但陳平事事皆須請示呂後而行,並無一毫權力,連種種違法舉動,亦不能救正,凡事惟有順從呂後意思,也算是善於保全祿位了,誰知尚有人向呂後面前,說他壞話。未知其人為誰,且聽下回分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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