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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九回 四皓進言安樂宮 周勃受詔代樊噲


  話說高祖自從親征英布,臨陣受傷,一路箭瘡發作,回到長安病勢日重。戚夫人見高祖如此情形,深恐一旦駕崩,自己母子性命不保,便日夜催促高祖速易太子。高祖見她涕泣哀求,不免心中憐惜。又想起太子盈終是庸懦無能,前次命其出征英布,定是他心中懼怕,當面不好推辭,背地卻去求他母親設法挽回,所以呂後對我說出許多言語,末後竟累我帶病臨陣,以致身受重傷,至今痛楚異常,似此不肖兒子,如何承嗣帝位。

  說起如意,現年亦已十二歲,不為甚小,更兼天性聰明,又有蕭、曹等老臣輔佐,將來嗣位,可保太平無事,前此欲易太子,奈因群臣諫阻,致作罷議,如今已隔數年,舊事重提,諒來無人再敢進諫,縱使有之,我若執意不聽,料朝中更無如周昌那種力爭之人,此事正好趁此實行。

  高祖主意已定,便又與群臣說知,欲廢太子,群臣仍前進諫,此時張良身為太子少傅,因見此事與彼職任有關,不免也出言阻止。高祖果然不聽,張良遂託病不出視事,獨有太子太傅叔孫通,聞知此事,大不以為然,上前諫道:「昔日晉獻公溺愛驪姬,廢太子申生,立少子奚齊,晉國因此亂了數十年。

  秦始皇不早立扶蘇為太子,使趙高得用詐謀別立胡亥,以致滅亡,此為陛下所親見之事。今太子仁孝,天下皆聞,呂後又與陛下同甘共苦,豈可背棄?陛下如必欲廢嫡立少,臣請先行就死,以頸血灑地。」

  說到此處,叔孫通用手按住佩劍,意欲自殺。高祖見了,慌忙離座止住,說道:「不可如此,吾不過偶出戲言,何必頂真。」

  叔孫通道:「太子乃是天下根本,根本一搖,天下振動,陛下奈何竟以天下為戲?」

  高祖只得假意答應道:「吾聽汝言,不易太子。」

  叔孫通聞言,方始退去。

  高祖自思我滿意此次定可實行廢立,誰知卻有叔孫通,比周昌爭得更為激烈,因他詞直氣壯,一時無話可駁,只得含糊依允,且待緩緩想個方法,總要見諸實行。高祖想罷,遂又暫將此事放下。當日呂後聞信,愈加焦急,知得高祖此次再議廢立,比前更為決心,雖又有人力爭,終恐無濟於事。又想起戚夫人三番五次,圖謀奪嫡,用著狐媚手段,迷惑主上,真是可恨,我若一朝得志,必不輕易放過她母子二人,定要慢慢處治,以報此仇。

  呂後越思越氣,又急又恨,日坐深宮,如同牢獄,不時暗召建成侯呂釋之入宮,密議補救方法,二人議了多次,束手無策。忽然想起張良所教之計,未曾一用,現在四皓聘來已久,高祖尚未聞知,須尋個機會,使四皓隨同入見,此計有無效力,固不可知,但事已危急,不妨一試。二人議定,便一心一意等候機會。

  更有太子盈,自知失愛于父,惟恐稍有過失,致被高祖聞知,藉口實行廢立,以此兢兢業業,遇事倍加戒慎,高祖因見太子盈恂恂循謹,平日並無失德,也就挨延時日,不能決斷施行。

  一日,高祖病體稍愈,便在宮中置酒,特召太子盈到來侍宴。呂釋之聞知暗喜道:「此次正可實行留侯之計。」

  遂通知四皓,隨同太子盈入見。高祖見太子盈到來,背後隨著四人,年紀大都在八十以外,鬚眉如雪,衣冠高大,形狀甚是魁梧雄偉,心中詫異,因問太子盈道:「此是何人?」

  四人見高祖動問,便不待太子盈開口,一齊進前,各言名姓,乃是東園公、角裡先生、綺裡季、夏黃公。

  高祖聽了,大驚道:「吾求覓君等數年,君等竟皆逃避,不肯到來,如今何以自願來從吾兒,試言其故?」

  四人同聲答道:「陛下平日輕慢士人,動加怒駡,臣等恐遭侮辱,是以藏匿深山。卻聞得太子為人仁孝,恭敬愛士,天下之人,莫不延頸,願為太子效死,臣等慕義,特來相從。」

  高祖聞言,心想此四人名望甚重,為天下人士所共瞻仰,我屢次下詔徵聘,四處尋求,無法招致,偏是太子竟有本領,將他請來,由此觀之,太子已為人望所歸,不可輕動,我何苦溺愛廢立,大拂眾心,自貽禍亂,因此決計不易太子。便對四人說道:「尚望君等始終保護太子。」

  四人領命,遂以次上前敬酒,高祖見此岩岩道貌,亦以優禮相待,不敢侮慢,四人禮畢,隨著太子一同趨出。

  高祖見四人趨出,以目相送,急召戚夫人近前,指著四人,令其觀看,逐一告以名姓,說道:「我本欲易太子,無奈太子得此四人為之輔佐,譬如飛鳥,羽翼已經長成,任他高飛遠去。如今太子之位,萬難更動,將來呂後便真是汝的主人了。」

  戚夫人聞言,頓如冷水淋頭,自知希望已絕,不禁掩面悲泣。高祖見了,甚是不樂,因設法勸慰道:「人生有如朝露,正宜及時行樂,何苦想到未來之事,自尋煩惱,汝今可為我起作楚舞,我當為汝唱一曲楚歌,且就眼前盡歡一醉。」

  戚夫人見說,方始收淚,勉強奉命起舞,左右宮人,一齊奏起音樂,高祖也就提起喉嚨,唱出歌來,其歌道:

  鴻鵠高飛,一舉千里。
  羽翼已就,橫絕四海。
  橫絕四海,當可奈何?
  雖有矰繳,尚安所施?

  高祖歌罷,戚夫人聽了歌詞,語意明明是指廢立不成,觸動自己心事,不覺失聲痛哭,淚如雨下。高祖心中愈加不樂,遂立起身來,吩咐罷酒,自去休息。從此高祖更不提起廢立之事,遂命趙王如意,前往趙國。呂後聞知張良之計有效,不勝歡喜,心中甚感張良。戚夫人見所謀不成,也就死心塌地。

  過了一時,高祖病勢更重,不能起床,時多躁怒,旁有待臣素與樊噲不睦,因見高祖容易發怒,便趁著無人之時近前捏說道:「樊噲與呂後結為死黨,聞知陛下欲易太子,心中甚是憤憤不平,此次領兵征燕,臨行曾對人道:『宮車有日晏駕,他便引兵回國,盡殺戚夫人、趙王如意諸人。』似此大膽妄言,難保他日不見諸實事,望陛下早除此人,以絕後患。」

  高祖心中正慮戚夫人、趙王如意不得保全,又因樊噲是呂後妹夫,自然與呂後一黨,聽了此言,深信不疑,因此發怒欲殺樊噲。又想起樊噲現正領兵在外,若聞我欲殺他,或竟起兵造反,必須設計除之,遂喚陳平近前問計。陳平便就高祖耳邊說了幾句。

  高祖稱善,即命陳平草成詔書,召周勃到床前受詔,說道:「樊噲見我有病,乃敢希望我死,今命陳平乘坐驛車,載了周勃,前往軍中,代樊噲為將,到得軍中,即斬樊噲之頭,由陳平帶回覆命。」

  二人受詔,即時起行。及至呂後聞信,心中大驚,急欲解救,已來不及。未知樊噲性命能否保全,且聽下回分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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