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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回 飯草具楚使中計 發背疽範增道亡


  話說陳平在漢王面前獻了反間楚國君臣之計,漢王立將黃金四萬斤,交付陳平,令其自由行事。陳平收了黃金回來,一路心想:「漢王為人真是闊達大度,我相隨數年,並未建立大功,又遭諸將讒譖,他反升我官職,比前更加優待。如今我獻一計,不過口頭說說,他竟慨然交付多金,任我動用,略不遲疑,亦無吝惜,似此推心置腹,以誠待人,人豈有不感激圖報之理!只此一層,遠勝項王萬萬,定可取得天下。我今有此多金,暗中從容展布,既可顯我才能,又藉以報答漢王知遇,此種機會真是難得。但是,我亦曾事過項王,此計若行,於他有害。然項王將我看同常人一樣,漢王卻是我之知己,所謂士為知己者用,此時也顧不得許多。」

  反復尋思,心中甚喜。

  陳乎回到家中,密喚心腹小校數人,扮作楚兵裝飾,懷著多金,混入楚營中去,分頭行事。原來陳平前在楚軍,與項王左右及各營將士交好之人甚多,知道項王平日吝惜賞賜,有許多人心懷缺望,可用金錢買動。因遣小校前往,秘密與之交結。

  各人收了黃金,盡皆歡喜應允。

  不到幾時,楚營中忽發生一種流言,眾口喧傳。皆雲:「楚將鐘離昧等,久隨項王,多立戰功,竟不得封王之賞,因此心懷怨望,暗地與漢聯盟,共滅楚國,分據其地。」

  此種消息傳到項王耳中,果然心疑鐘離昧等,不復如前信任。獨有范增,項王尊為亞父,平日參與密謀,常在項王左右,不易離間。陳平幾次布散流言,項王置之不理。陳平又使人詐稱是范增心腹使者,入城求見漢王,卻故意將此事漏泄於外,使楚軍得知。

  項王聞說,心想:「亞父幾番勸我殺死漢王,又勸我並力攻漢,他與漢王已成仇敵,豈有反與通使之理?」

  因此不肯相信。

  陳平正在無法可想,一日,忽報項王遣使到來。陳平大喜,急走近漢王身邊,附耳低言,如此如此,漢王點頭依允,陳平自去預備。漢王見過楚使,便遣人陪伴,留在館舍用膳。楚使到館舍歇息片刻,忽聞門外人眾喧闐,楚使定睛一看,卻見為首一吏,押著一群人役,扛抬十余貢物件入門。貢中排列無數山珍海味、牛羊雞鴨、各色美酒,加著杯盤匙著,件件都是精美,後面又有廚丁十餘人隨入。楚使心想:「此乃一席豐盛酒食,定是為我而設,只因适才漢王托我與項王說和,所以厚禮看待。」

  楚使正在想得高興,忽見吏人慌慌張張一直走進,對著楚使望了一下,面上似露出一種驚異之狀,急忙回身趨出。

  楚使覺情形可疑,悄悄跟了出來,但見吏人走到外邊,對著眾人連連擺手,口中說道:「錯了!錯了!我道是亞父使者,誰知卻是項王使者,他如何配吃此種酒席?如今速將各物抬回,另換一桌飯菜到來。」

  楚使聽得明明白白,心中錯愕!不過一刻,又見先前吏人,押著兩三名人役,送進一桌飯菜,排在案上,來請楚使用膳。楚使用眼一瞟,見肴撰不過數件,都是些青菜、豆腐:再看米飯,也極粗糙,比起先前酒席,有如天壤。楚使受此薄待,怒氣填胸,一口都吃不下,立即憤然辭去。

  楚使回到軍中,屏退左右,從頭至尾告知項王。因說道:「原來亞父與漢王私相通問,不消說得,亞父定將楚國軍情,報與漢王,故其使者得受如此優待。幸而吏人言語不慎,被臣察破,特行秘密報聞。從今以後,大王務須留意提防為要。」

  項王見使者說得千真萬確,因此大疑範增。范增全然不知,尚一心一意想替項王設計滅漢,奪取天下。

  一日,範增入見項王,說道:「漢王現困圍城,外無救兵,內乏糧食,正是滅亡之時。大王急宜督勵將士,奮勇攻城,早晚破得滎陽,擒獲漢王成了大功,切勿失此機會。」

  項王此時已中陳平之計,見範增急欲攻城,反疑他別有用意,不肯聽從。

  範增一連催促幾次,項王只是含糊答應,心中愈覺可疑,便想奪了范增兵權。因託辭說道:「亞父年紀已高,每日親理軍務,太覺勞神,吾今覓得一人,可以代勞。亞父不妨從容頤養,遇有緊要事務,再行奉商。」

  範增見說,雖覺得項王有些不對,但想:「或者項王出於真意,體貼老人,恐我過勞,亦未可知?我也落得安閒自在。」

  遂依言將應辦軍務,交與他人料理。誰知項王此後遇事,無論大小,獨斷獨行,全不與範增商議。遇著範增來見,談起兵事,項王便用別話支開,幾次都是如此。範增自思:「平日項王遇事,必來與我商議,言聽計從。如今不但不聽我言,連緊要軍事都不向我提起一字。且見面時詞色甚是冷淡,與前大不相同,其中定有原因。」

  遂密遣心腹人向項王左右探聽,始知項王疑己。範增氣得非同小可,心想:「我一向竭盡心力,希望輔佐項王,助成霸業。誰知項王竟輕信讒言,不分皂白!如今既已見疑,縱使極口分辯,於事無益,不如及早引退,若再留戀,必有殺身之禍。」

  範增想罷,立命從人收拾行裝。自己往見項王,說道:「現在天下事已大定,大王以後好自為之。臣年老智昏,不能裨補萬一,乞賜骸骨歸裡,以終餘年。」

  項王聽說範增要去,真是求之不得,立即應允。范增見項王並無絲毫留戀之色,也就心灰意冷,於是辭別了項王,回到自己營中,吩咐將項王所封曆陽侯印綬,並前後賞賜物品,一律緘封,遣人送還項王。

  自己即日離了楚營,憤然就道。一路尋思:「我此去,眼看楚國河山不久盡落漢王之手!項王知人不明,自取敗亡,又複誰怨?只我自恨不能擇君而事,以致徒費心力,功業無成,留為後人話柄,殊屬不值。」

  範增一腔憤悶無處發洩,加以年過古稀,經此忿鬱,氣血凝滯。行不到數日,背上忽生一疽,在醫書上名為「發背」,乃是險惡毒症。範增想起:「楚國將亡,不如早死為妙,免得漢王得志,與我為難。」

  遂不肯延醫服藥,自己仍強勉上路,催促車馬速行,尚望趕到家中,得見家人而死。誰知背疽日大一日,尚未行到彭城,範增自覺不能支持,便停留旅舍暫住。左右延得醫來,只因毒氣已深,無法施治。又過數日,範增竟死于旅舍,時漢王三年夏四月也。

  從人見範增已死,用棺殯殮,運回居鄛,葬在郭東,後人因立廟祀之。又,居鄛縣庭中有井,土人即名為「亞父井」。

  吏民歲時祭祀,每遇縣官初次到任,皆先設祭祭井,然後理事。

  直到魏晉都是如此。

  當日項王自範增去後,催兵圍攻滎陽。又過一月,滎陽城中被圍既久,糧食將盡。漢王聞知範增已去,雖喜陳平計策有驗,但是楚兵來攻轉急,將滎陽城圍得鐵桶相似,自己要想逃走,卻又無法可施。正在憂慮之際,忽報將軍紀信有事面見,漢王命其入內。紀信見了漢王,屏退左右密語。未知紀信所言何事,且聽下回分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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