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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十七回  亂禁闕再建晶園 爭封典兩哭寢陵(1)


  卻說光緒戊申的那年,皇上和西太后先後開升;算來相去只有兩天,可算得同歸於盡了。所以,人家都說西太后是自盡的。這事連當時在場目睹的人也不曾弄得明白,我們局外只知道聽途說,自然更無從揣摸了。但是,兩宮既同時賓天,當由親王大臣扶醇王之子溥儀登位;尊光緒後為隆裕皇太后,醇親王為攝政王。諸事草草已畢,才料理兩宮的喪事。其時宮廷裡面異常地混亂。

  西太后的屍首停在外殿,內監十餘人都拈香跪守著。西太后的身上只蓋著一幅黃幔,殿裡燈光慘淡,望上去很為冷清淒涼。直到次日的午牌時分,方有十幾個喇嘛到殿上來念經;這時香煙縹緲,才把陰霾之氣打掃乾淨。以西太后生時的威權,死後卻這般的慘淡,足證為人攘天奪地,無一不是空的;要最後的結果美滿,方好算一世定局哩。這是閒話,且按在一邊。

  且說光緒皇后受了西太后遺訓,對於政事,想和西太后在日一般,照例也垂簾聽政。攝政王載澧因西太后臨終所囑,政事秉承隆裕後而行,於是凡遇緊要的事件,不得不請命於隆裕後了。當時王大臣等也為西太后瀕危所定,立溥儀為儲君;光緒駕崩,溥儀正位,年號改光緒為宣統元年,大赦罪囚,這是歷朝舊制,自不用重說了。那隆裕後既然做了太后,政事不論巨細都親加批答。

  載澧雖做了攝政王,大權卻在隆裕後掌中,載澧簡直是有名無實。而且,偶有不合隆裕後意旨的地方,便召進宮申飭。因此,攝政王載澧和隆裕後的心上,未免各存了一種私見,所以內外政弄得一敗塗地,不可收拾了。但講到才德兩件事,西太后有才無德是人人知道的。至於隆裕後呢,才是萬不及西太后,德行是更不用說了,還要處處學著西太后。

  自聽政實行,一時有垂簾西太后第二之稱。隆裕後因西太后寵容太監李蓮英,也想用一個心腹內監;便把給西太后驅逐出去的小德張,命人去找他進宮,叫小德張做了內務總管,又使他偵探攝政王的舉動,報給自己知道。小德張東西攛掇,權柄立時擴大,儼然西太后的李蓮英了。

  隆裕後又嫌頤和園景致太熱,要待另造一個花園。小德忙去請了建築家,在四處打樣。過了些時,來奏隆裕後道:「奴才在各處園林中都打聽過了,只有大內的御花園的東首有一塊土阜;那塊地方,德宗皇帝未升遐時,聽信江湖術士的話,不准建築舍宇。以奴才看來,那都是迷信之談,有什麼交待呢?

  倘在建裡造起來,四周開有池沼,再引玉泉山的水與池中相通,上面鋪了玻璃,可成一座水晶宮哩。」

  隆裕後聽了大喜,即命日夜加工,前去建造,令小德去監工;另選名畫家在宮中四周的窗上畫了人物山水。宮內陳設,不問一幾一案,以及琴棋劍匣,一概用玻璃製成。正中置一大玻璃球,藏玻璃明燈一百盞,一到晚上,將燈一開,內外通明,真如水晶世界一般。小德領旨監工,逐日報銷費用,只就玻璃一項,索價七百五十萬元。

  其餘的一切建築,雜物費用和工人等費,自不消說了。這水晶宮自宣統元年造起,至二年的冬季,還只造了一半。隆裕後親自題名曰靈沼軒。又把大內的秘室從新修理起來。

  原來這間秘室共有十多間,是西太后所造。尋常的內監也不知秘室的所在。因秘室有一道總門,唯西太后一人曉得。總門以外,望去都和牆壁一樣,無路可通。當庚於八國聯軍進京,西太后命內監把貴重的寶器一齊搬入秘室;及搬好以後,將這幾個內監一併推入池中,以為滅口之計。故辛醜回宮,各處物件一無留存,惟秘室內的東西卻一件也不曾少。西太后死後,這個秘室所在逐漸發見出來。然已多年不住人,裡面的舍宇多半頹圮了。隆裕叫工匠依然把它修葺起來。這秘室的門前是一幅極大的圖畫,畫在粉牆上的;不知道的,還當是真的石牆哩。

  那石牆的下面有一個機紐;但把機紐一撥,牆壁立時分開,變成一間房室了。進了這間房室,再用手轉動機關,由房室的中間豁然開朗,又顯出一間客室來了。走進客室,照樣做去,客室又變做臥房了。不過這個臥室還是一個預備的;西太后的正式臥房,還是照這般的轉進去;從客室變為天井,天井又變為書齋,書齋又化作天井,天井再變為客室。似這般的變化無窮,層層疊疊地進去,到最適中的一間,才是西太后的臥房哩。那臥房裡面的陳設自不消講它,當然十二分地精緻。

  臥床的裡面卻藏著一隻空管,西太后睡時,把空管放在枕邊,百步以外的聲音、說話,都歷歷如在耳邊。西太后生時,深怕有人暗算,因而備辦這樣東西。內監們也有瞧見過的,說這空管是從前兆惠出征的時候,得之緬甸王的宮中。那管子用獸角雕成,很為考究,只不知這獸是叫什麼名目罷了。隆裕後修這個秘室有什麼用處,讀者諒也明白,自不用做書的細說了。這樣的一來,隆裕的名氣也漸漸壞了起來。

  在這個當兒,卻弄出一樁事來了。因穆宗還有一位妃子,就是瑜貴妃。她的為人聰穎而有才幹,諸如琴棋書畫,沒有一樣不精。當穆宗立後的時候,以瑜妃是鳳秀的女兒,西太后欲冊她做皇后,孝貞太后卻不贊成。結果,召穆宗自己選擇,穆

  宗選了崇綺的女兒;鳳秀的女兒便封做瑜妃。西太后心上雖不悅,但也無可如何。以是常對穆宗說:「皇后太年少,瑜妃有才,你應當看重一些。」

  穆宗口裡微微答應,對於崇綺的女兒孝哲皇后,伉儷非常之篤。有這一緣故,西太后對於穆宗,母子之間不大親密了。西太后又因瑜妃不得立為皇后,便格外優遇她一點。穆宗賓天,德宗接位,瑜妃依然侍候著西太后。因她生性活潑,言語應對都能稱旨,西太后越發地喜歡她了。

  那時,隆裕皇后雖是西太后的侄女,現代的皇后,而寵遇上頭反遠不如瑜妃。有時,隆裕後妒忌瑜妃,於話說中諷刺她,瑜妃就去哭訴西太后。西太后大怒,立召隆裕後責問道:「你是堂堂皇后,瑜妃已是寡鵠了,無論何人要可憐她的。你是我的侄女,于我心愛的人自宜分外看待。不期你轉仗勢淩人,叫她一個寡婦咽得下嗎?即使別人欺她,你也得幫助她哩。」

  隆裕後被西太后一頓申飭後,從此見了瑜妃,連正眼也不敢瞧一瞧了。

  瑜妃于西太后在日既這般地得寵,她的性情也自然一天天驕傲上去,差不多的宮嬪妃子毫不在她眼中,只有對光緒帝的瑾珍兩妃倒十分要好。當庚子拳亂時,西太后把珍妃逼死,瑜妃在無人的地方也常常痛哭。每見隆裕後傾軋瑾妃,瑜妃總在邊幫襯著。說她們姊妹兩人一同進宮侍候皇上,現今恩未受著,倒把一個珍妃活活地弄死了,我們再去捉她的差處,真是於心何忍呢?隆裕後給瑜妃一說,不好意思再事苛求了。

  瑾妃得瑜妃的暗中援助,要少吃無數的痛苦咧。但瑾妃自己卻絲毫不曾知道啊。自光緒帝薨逝,西太后也隔不兩日升仙,由溥儀入繼大統,封隆裕皇后為皇太后,瑾妃也晉了太妃;獨有瑜妃,因為是穆宗的妃子,所以不曾加封。照例:妃子進見太后,自己要稱奴才的。瑜妃和隆裕皇后原是並輩,西太后時,瑜妃不但和隆裕後比肩,寵容還過於隆裕後咧,現今叫她去對隆裕後稱奴才,不是太說不出去嗎?以是,瑜妃不願去見隆裕後,雖經宮嬪的苦勸,瑜妃死也不肯去,只得罷了。

  過了幾天,恰巧到了謁陵的期上。這天因去謁西太后的寢陵,自宣統帝、攝政王以下王宮大臣,以及隆裕太后、上下嬪妃等,一齊都到那裡。大家行禮既畢,瑜妃同了縉妃、瑾妃當時也在其間,瑜妃見親王大臣已齊集在一起,便走了上去,正色問醇王道:「皇上入繼,是只繼德宗皇帝,還是兼祧穆宗皇帝?」

  醇王突然給瑜妃一問,倒也呆了一呆,道:「自然兼祧穆宗皇帝。」

  瑜妃決然道:「那麼穆宗孝哲皇后今已賓天,所留不過我一人了。皇上既兼祧的,為什麼隆裕後稱得母后,我卻還做奴才呢?」

  醇王聽了,瞠目不能答。瑜妃便跪在西太后的陵前放聲大哭起來。當由醇王再三勸諭,令回宮後再行計議,瑜妃才收淚登車。醇王等既回京,又把這事漸漸地淡忘了。到了第二次謁陵時,醇王因有事不去,派載振做了代表。宮中嬪妃依然都到。那天的瑜妃仍提起這件事來,要求載振立刻解決。

  載振不敢作主,也拿醇王「回去再言」一句話搪塞。誰知瑜妃以為醇王前次失信,是有意瞧不起她,今番須要定奪,不然就死在陵前,說罷,望著龍柱上一頭撞去。嚇得縉瑾兩妃慌忙把她拉住,用好言安慰著。一面由載振進京,與醇親王等商議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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