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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一回 念父母乾隆下江南 爭聲色雪如登龍舟(2)


  那五臺山清涼寺,聖駕時時去巡幸,寺中設有寶座,皇上常命眾僧高坐參禪;寺中方丈,法名慧安,原是世祖剃度時伺候過的,後經聖祖封為智慧正覺佛。皇上和他最好,便拜他做師父。這種情形,都是俺托京中官員從親近內監那裡打聽得來的。那揚州、蘇州的官紳還不知道呢。如今俺們正可以趁此機會,搜尋天下高僧,安插在西湖上各大叢林裡。待皇上駕到,各廟中高搭彩棚,大大做法事;另築講臺,請各高僧上臺講法。皇上見了一定歡喜,又可以見得我們省中官紳的清高。」

  當時浙江巡撫聽了,便問他:「老兄如何知道皇上必定歡喜?」

  那姓韓的說道:「皇上從揚州、蘇州一路行來,享受的盡是聲色繁華。忽然見這清靜佛地,好似服了一劑清涼散。皇上又有佛根的,如何不喜?」

  一席話說得在座諸人個個稱妙。那巡撫又說「俺們要求聖心愉悅,非得去請五臺山法師來主持各寺不可。」

  當下由巡撫修了一封密書,派人晝夜趲程,趕到五臺山去請名僧。

  這時清涼主持僧慧安已告老退休,由大徒弟曼如當家。那曼如雖說參禪聰明,卻是一個貪財好色之徒,見杭州巡撫派人來請高僧,知道這是發財的好機會,便冷笑著對那人說到:「你們杭州人也知道急時抱佛腳嗎?如今俺山中正要修造銅殿鐵塔,最少也得一百萬銀元才得造成,師兄弟都下山四處募化去了,誰有空兒去踏江南的齷齪地方!」

  那人見曼如口氣決絕,杭州接駕的日子一天近似一天,心中焦急得不得了。便再三和曼如商量,師兄弟既不出山,便求大和尚派幾位兄弟去也是好的。那曼如只是搖頭不應。那人急得沒法,便答應捐二十萬兩銀子,修造鐵塔;後來慢慢加到四十萬塊錢,那曼如才答應下來。立刻在耳房裡喚出四個和尚來,吩咐他們跟著來人到杭州說法去。

  那班杭州官紳聽說請到五臺山高僧,便興高采烈,預備清潔禪堂,莊嚴的講座。這四個和尚到杭州的時候,合城官紳都前去迎接。誰知見面之下,談論起來,卻是一竅不通,舉動惡俗,不覺大失所望。只因他們是五臺山來的,便也照常敬重他們。那知這四個和尚住在寺裡,漸漸地不守清規起來;起初還不過是偷葷吃素,那寺院後門外,常常見許多雞毛鴨骨。

  後來索興偷起女人來。蘇、杭女人本來是信佛的多,這時聽說杭州地方設廣大道場,那蘇杭一帶的名媛閨秀,趁駕未到以前,都搶著到西湖上來朝見名山,瞻禮佛像。那和尚便在寺中造著密室,見有略平頭整臉的婦女,便拉過藏在密室裡;不上一個月工夫,被他騙去的婦女已有三十六個。

  那鄰舍人家和遠路香客見走失自己的妻女,便吵嚷起來,四處找尋。那和尚雇著工匠,天天在廟裡建造深房曲室,沒日沒夜和那班婦女在裡面宣淫作樂,又擅自把廟中產業押的押,賣的賣,他仗著是皇上師弟兄的勢力,有誰敢攔阻他?便是走失了那班婦女,也明知道是這幾個和尚鬧的鬼;雖有那班婦女的父兄丈夫告到官裡來,也只好裝聾作啞,不去理他。那和尚膽子越來越大,後來索興連官家眷屬也被拐騙去了。

  這時塘棲地方有一個紳士姓楊,曾經做關外總兵,養病在家。他有一位姨太太名叫琳娘,原是窯姐兒出身,只因她面貌長得十分標緻,這楊總兵十分寵愛她。琳娘一向信佛,聽說杭州地方迎接高僧、建設道場,便和總兵說知,要到杭州燒香去。

  總兵官也依她,親自陪她到杭州來。誰知只到了三天,那琳娘便不見丁;四處找尋,毫無影蹤。這總兵急了,告到將軍衙門裡,那將軍派了幾個親兵幫他找尋。後來這總兵偶然從琳娘貼身丫頭口風裡聽出來,才知道他的姨太太是被五臺山來的和尚騙去的。他原是一個武夫,聽了這個話如何忍得,便立時帶了自己的跟隨打進廟去。果然在地窯裡找到了。

  這地窯打扮得錦帳繡帷,鋪著長枕大被,點著不夜天燈;那琳娘和別家十多個婦女都關在窯子裡。總兵急找那和尚時已逃得無影無蹤,氣得那總兵咆哮如雷,帶著琳娘,要趕上蘇州去叩閽上告。慌得那杭州一班官紳一齊來勸阻,又由大家湊了十萬銀錢,算是遮羞錢。送他回鄉去,那走失的三十六個婦女一時都找得,由地方備了船隻,個個送她們回家去。

  這一場大鬧,把個莊嚴的佛場打得七零八落。看看接駕的日期一天近似一天,那道場必須重新修建,且不去說他;最為難的,在這短促日期,到什麼地方去請名僧來主持講壇?後來還是那韓紳士想出一個救急的法子來,說:「杭州是文人薈萃之區,深通佛典的讀書人一定不少,我們何妨把他們請來,暫時剃度,分主講壇。」

  韓紳士這個主意一出,那一班寒土略通佛典的,都來應募。韓紳士自己也懂些大乘小乘的法門,便一個個當面試過;揀幾個文理通順、聰明有口才的,便給他們剃度了,分住各山寺院。和他們約定,倘能奏對稱旨的,便永遠做和尚,送他二萬兩銀錢;沒有接過駕的,待皇上回鑾以後,任聽回俗,另送他四千兩銀錢酬勞。

  內中有一個程的,一個姓方的,一個姓餘的,一個姓顧的,四個人都是深通佛典,辯才無礙。韓紳士給他們都改了名字,姓程的改名法磐,住持昭慶寺;姓方的改名惠林,住持淨慈寺;姓餘的改名拾得,住持天竺寺;姓顧的改名寶相,住持靈隱寺。內中要算法磬最是機警,便在昭慶寺前建設大法場,設七七四十九日水陸道場。夜間請法磬大師登壇說法。

  那法場在平地上搭蓋百丈彩棚,四面掛滿了旗幡寶蓋,莊嚴佛像;做起道場來,鐃鼓殷地,梵吹振天,燭光徹宵,火城列矩,香煙繚繞,熏聞數裡。善男信女,憧憧往來:「南無」之聲,響徹雲霄。講壇上更是莊嚴,彩結樓閣,高矗半天;蓮座上端坐著法磬大師,合掌閉目,金光滿面。臺上燈燭輝煌,香煙氤氳;老僧入定,望去好似金裝佛像。台下甬道兩旁,站立著五千僧人,整齊肅靜;地上鋪著尺許厚的花毯,人在上面走著,寂靜無嘩。那四方來瞻禮的男女,萬頭擁擠,如海潮生;走進門來,個個都合掌低頭,屏息侍立。

  大門外用金底黃字繡成「奉旨建設道場」六個大字,兩邊豎起下馬牌,上寫「文武官員軍民人等至此下馬下車」字樣。那和尚打坐一日,到夜裡說起法來,真是聲如洪鐘,舌粲蓮花,說得個個點頭,人人皈依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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