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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九回 寶親王私通舅嫂 乾隆帝寵愛香妃(2)


  那香妃聽了,只是憨笑,也不說話。兆惠又問她:「此去萬里京華,可有什麼要攜帶的奴婢器物,早早吩咐我,都可以照辦。」

  香妃聽了,便說:「別的沒有什麼,只是舊時兩個心腹丫環,舍她不下,求貴將軍許她一塊兒跟進京去。」

  兆惠聽了,便打發人到大卓木的宮裡去,把兩個丫環傳喚出來;又吩咐她們,凡是香妃平日裝飾服用的東西,一齊帶進京去。新疆到北京,沿途造著客館,館裡面錦衾繡帷,鋪設十分華麗。又怕香妃在路上冒了風霜,減卻了顏色,便造了一輛薄輪寢車,四面用錦帳遮蔽。香妃睡在車子裡,一路走去,十分安適。到了一個客館裡,除她兩個帖身丫環伺候外,又派二十名使女,十二名差官,在館內奔走供應。館外面自有福康安的兵隊駐紮保護。那香妃每日要洗澡,福康安備了羊乳牛酪、奇花異香,供香妃洗用。

  據服侍香妃的使女傳說出來,香妃天天用羊乳牛酪擦洗,她皮膚十分白嫩,每洗過澡,用各種異香熏過,又用香茶漱口;因此香妃每說一句話,每坐一坐,那香味終日不散。講到她的面貌,端莊美麗,叫人見了敬又愛;不用說是男子,便是女子見了她這白郊的肌膚、嫵媚的容顏,也要神魂顛倒。一路往來,福康安因為她是天子的禁臠,便也不敢和她親近,倒是香妃常常把福康安喚進客館去,笑談雜作。最動人的便是她回眸一笑,齒白唇紅,真令人心醉。看她終日嬉笑,也好似忘了國仇家恨。福康安少年倜儻,也算得是一個風流健將了,但是見了這香妃,也不覺得低頭斂息,退避三舍。

  在路上走了半年,看看到了京師。乾隆皇帝第一個掛心的是福康安,第二個掛心的是香妃。如今兩個人都到了跟前,叫他如何不喜?他一面暗暗地吩咐內監,把香妃安置在西內;一面禦殿受俘。福康安出殿朝拜,便把出師新疆得勝回進的情形一一奏聞。乾隆皇帝看這少年將軍立功絕域,說不出的滿心歡喜;又因他是自己的私生子,便格外寵愛,恨不得把他拉在懷裡,撫慰一番。只因礙著君臣的禮節,便著實稱讚了一番。接著又獻上俘虜來,那回部的君臣和他們的眷屬,一齊被福康安押解進京,送上殿來,個個都匍匐在地,不敢抬頭。

  皇帝翻閱獻俘名冊,見頭兩名便是回部酋長霍集占夫妻兩人,皇帝便命把他夫妻傳上殿去,跪在龍案下面。吩咐他:抬起頭來。那霍集占見了皇帝,不住地碰頭求饒;又看那酋婦,雲鬢蓬鬆,玉容憔悴,雖說風塵勞頓,卻也嫵媚動人。乾隆皇帝看了,心中詫異:怎麼回部地方專出美人;我看這酋婦,也可算得美人兒的了,不知那香妃又怎麼的美呢!皇帝這時忽然想起了香妃,便潦潦草草地受過俘,吩咐把霍集占夫婦打人刑部牢獄;其餘都押赴刑場正法。可憐一聲旨下,不知送去了多少性命。這裡霍集占夫婦兩人,只得孤孤淒淒地去享受鐵窗風味。

  乾隆皇帝一面吩咐在懋勤殿大開慶功筵宴,一面急急走進西內看香妃去。那香妃自從進了皇宮,見宮殿巍峨,人物富麗,便也十分快活,她終日和那妃嬪宮女遊玩著;只因她性情和順,舉動嬌憨,便大家和她好。有時和那宮女替換穿著衣服,有時和宮女們去一床兒睡。不多幾天,那宮中的妃嬪個個和她十分親熱。

  到了第八天上,忽然傳說天子臨幸西內,那班宮女七手八腳地把她打扮起來,叫她出房去迎接聖駕。那香妃抵死不肯,也只得罷了。一會兒,皇帝走進房來。香妃低著脖子坐在床前,動也不動;左右宮女連連喚她接駕,她只是低頭弄著帶兒,好似不曾聽得一般。

  皇帝急急擺手,叫宮女不要驚動美人,自己走上前去,在香妃身子前後細細觀著:只見她長眉侵鬢,玉頤籠羞;那一點朱唇,紅得和櫻桃一般,十分鮮豔。看她後面,粉頸琢玉,低鬟垂雲,柳腰一搦,香肩雙斜;再看她兩手,玲瓏纖潔,幾疑是白玉雕成的。

  乾隆皇帝靜靜地賞鑒了一回,覺得她神光高潔,秀美天成,反把他那邪淫的念頭壓了下去,只覺得一陣陣暖香送入鼻管來,把個皇帝愛得他手尖兒也不敢去觸她一觸,只是連連地歎著氣,說道:「好一個美人!好一個天仙!天地靈秀之氣,都被你一人占盡了!只恨朕無福,不能早與美人相見;今日相見,卻叫朕拿什麼來博你的歡心呢?」

  說著,又歎了幾口氣,便走出房去,叮囑宮女:「須小心侍候。美人離鄉萬里,也難怪她心中悲苦。你們須竭力勸慰,美人要什麼,須立刻傳總管太監辦到。誰敢怠慢美人,吃朕知道了,立刻砍他的腦袋!誰能叫美人歡喜,也重重有賞。美人沿途辛苦了,朕如今且去,讓她多休息幾天;你們須靜靜地侍候,不可驚動了美人。」

  那班宮女太監們聽了皇帝的吩咐,只得諾諾連聲。皇帝這樣的溫柔有禮貌,他們卻第一次看見。待皇帝走了,大家不覺在暗地裡好笑。

  說也奇怪,那位香妃見了皇帝,便板著面孔,不言不笑;皇帝去了,卻依舊嬉笑顏開,和宮女們玩耍去了。這西內建得一座好大的園林,香妃生長在蠻荒地方,卻不曾見過這大內的景色,她帶著自己兩個侍女和一班宮女,有時在西池蕩槳,有時在瑤島登高,有時在花港垂釣,有時在小苑射鹿。正遊玩得高興,忽然說:皇帝令賞香妃物件。那宮女催香妃快謝恩領賞去,那香妃把粉頸兒一歪,逃在摘星樓上躲避去了。那送物件的太監見香妃嬌憨可掬,便也無可如何,只得把實在情形複旨去了。又隔了幾天,乾隆皇帝實在想得香妃厲害,下朝回宮,悄悄地走到西內去。走進宮門,只聽得內屋裡一片香妃的歡笑聲。

  那內監們見皇帝來了,正要喝威;皇帝忙搖著手,叫他不要聲張,自己躡著腳,走進屋去。只見香妃袒著酥胸,散著雲鬢,兩個宮女正服侍她梳頭;三四個侍女坐在地下,香婦赤著一雙白足,踏在侍女懷裡。面前幾個大盤,盤裡都是皇帝新近賞她的珠寶脂粉,她拿著一樣一樣地賞給侍女。

  那班侍女一邊笑著,一邊謝賞。香妃把賞剩的東西隨手亂拋,惹著那班侍女滿屋子搶著,一時嘻嘻嘩嘩,一片嬌聲,好似樹林中的鶯燕一般。乾隆皇帝在簾外看了半天,忍不住哈哈大笑,掀著簾子進來。屋子裡的宮女見天子駕到,忙各個爬在地上接駕。獨有香妃好似不曾看見一般,自己對鏡理妝。

  皇帝也不去驚動她,靜悄悄地坐在鏡臺一邊看她梳頭;梳成了頭,穿衣著襪,一任皇帝怔怔地看著,香妃只是撅著嘴,垂著眼,一睬也不睬。乾隆皇帝細細問宮女:香妃飲食起居,可有什麼不適?每天做什麼事體消遣?又問她:「住在宮中可快樂麼?」

  那宮女一一回奏。皇帝看著香妃,歎了一口氣,說道:「天上神仙,可望而不可即!朕和這美人,怎的這般無緣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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