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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七回 劫民婦暗移國祚 逋國師計害儲君(2)


  相國夫人看時,個個都長得如嬌花弱柳;便也不動聲色,吩咐老先生退去,喚著那班女孩兒,一個一個到跟前來問話。相國夫人留心看時,有十二個女孩兒長得最是惹眼,便吩咐把這十二個女孩兒留下,立刻擺上一桌庭席來,請她們喝酒,那女孩兒都是天真爛漫的,知道些什麼,見夫人賞酒,便也說說笑笑地吃個飽。夫人看她們吃完了酒,便上車回府去。大家見夫人忽來忽去,也不怒駡,也就說笑,十分詫異。

  誰知到了第二天一早,那十二個吃酒的女孩兒,一個個直挺挺地躺在床上死了,新梅、麗鳳、嬌杏、菁桃四個人也不能逃這個劫數。明珠相國知道了,也只得歎了一口氣,悄悄去埋葬了事,把剩下的二十四個女孩兒一齊放回家鄉去。從此相國和他的夫人情分愈惡,相國終日和門客們吃酒做詩,也不進內宅去。有時東宮召他進宮去談論文學,那時明珠和一班文人做伴,也懂得些風雅的家數,太子和他十分要好,常常把他留在宮裡。

  那時,有一位雲貴總督范承勳進京來陛見,見皇帝和太子都成了兩個書呆子,便上了一本奏章,說本朝以馬上得天下,子孫不宜棄置武功。康熙帝原來很敬重範承勳的,當下看了他的奏章,便立刻傳旨:在暢春苑柳堤練習騎射。那時太子和胤禛、胤轑、胤禵、胤禟、胤䄉一班皇子,都站在父皇跟前候旨。皇帝下旨,命太子和皇子一一比射,又比各項兵器。

  內中要算胤禛本領最強。那太子胤礽卻十分文弱,刀槍固然不高明,連那三箭也是一箭射不中;後來許多皇子在柳堤上賽馬,太子依然落後。皇帝看了十分生氣,把教太子武藝的師傅傳喚過來,當面訓責了一番。那師傅十分羞漸,便是太子也覺得臉上沒有光彩,回到東宮,同許多師傅商議。有一個內監將打聽得胤禛、胤䄉在外面私立機關、練習拳棒的事體告訴太子,太子十分驚慌。

  便有一個師傅說:「不如把西山喇嘛請來,太子學著符咒秘法,又請天下勇士來傳授十八般武藝。」

  太子聽了,十分合意,立刻在東宮裡收拾密室和圍場來,天天跟著喇嘛僧和拳教師在裡面練習著。一面又打發人到江湖上去探訪俠客武士,願多送金銀,把他請進宮來。因此北京地方,那好漢愈聚愈多,常常在大街上吃酒鬧事。地方官知道了,也不敢去管他。

  正在這個當兒,忽然衛妃死了,康熙帝固然十分悲傷。便是那姓衛的也覺得淒涼,他便退出宮來,和胤禛早晚謀劃陷害太子的計策。康熙皇帝死了衛妃,住在宮裡十分乏味,雖一般有三宮六院的妃嬪陪伴著,但她們怎及那衛妃的萬一,便終日

  長籲短歎,寢食不安。他因想念衛妃,便又想起了父皇。這時衛妃的棺木運到關外去埋葬,皇帝不忘舊情,便借進謁福陵的名義,送著衛妃的棺木到山海關去埋葬,親自督看墳土。葬事既了,皇帝也不願回宮,便下旨南巡,聲稱問民疾苦;又下旨命太子胤礽監國,自己帶領文武大臣和王公貝勒,揀定康熙二十三年九月初一日起程出京。當時有大學士張英、內大臣覺羅武默訥,率領滿朝文武恭送御駕。

  此次巡遊,皇帝下旨:所過各處州縣,照常辦事,勿辦供差,不遵旨的便革職問罪。因此皇帝坐了幾隻平常民船,悄悄地一直開到五臺山腳下,坐轎上山,到清涼寺停下。把個清涼寺的主持嚇得屁滾尿流,忙接駕進去,在方丈室坐下。內監預備香燭,請皇帝拈香。皇帝拜過了佛,便問:「久聽得寺裡有一位高僧,現在何處?」

  那主持回說:「在最高峰茅舍裡打坐,所有往來檀越,他都不見。」

  皇帝說道:「朕必要去見一見。」

  康熙便吩咐侍衛內監一概留在寺中,獨自一人,帶著一個小沙彌領路。山路左盤右旋,腳下七高八低,好不容易爬到山頂上,把個皇帝累得氣急汗流,在大樹下略站一會。見危崖上一座茅舍,皇帝便慢慢地踱進屋去。有一個僮兒出來問話,皇帝也不答他。問小沙彌:「高僧住在哪間屋裡?」

  小沙彌指著右邊一間耳屋,皇帝走進房去,只見一個鬚眉皓白的和尚,垂著眼盤著腿坐在禪床上。皇帝對他怔怔地看了半天,忍不住心中一動,搶上前去,喚了一聲「父皇!」

  雙膝跪倒。那和尚睜開眼來一看,隨即閉上眼皮,不做一聲兒。接著皇帝低低說了幾句話,便告別了出來。在半路上,皇帝再三叮囑小沙彌不許傳揚出去,又吩咐他好好地看待那位高僧,將來自有好處。那小沙彌也十分聰明,當即連聲說:「遵旨!」

  皇帝離開了五臺山,便向濟南地方進發,只因皇帝有旨禁止地方官供張侍候,所以到了濟南行宮,那山東巡撫錢鈺率領全省大小文武官員照例來請過聖安以後,便各自回衙辦事,皇帝見官員也都去了,便改換衣帽,帶一個親信侍衛,悄悄地溜出後門去,在趵突泉旁一家小茶館裡吃茶,打聽些民情風俗,官吏政績。看看天晚,便又悄悄地溜回行宮。

  到了晚膳後,便和相國張玉書在燈下下圍棋。兩人棋逢敵手,興味甚濃,直到夜半,還不罷休。皇帝為搶一個犄角兒,手裡拈著一粒子,正出神的時候,忽聽得圍牆外馬嘶人喊的聲音。那內監侍衛們臉上齊變了色。皇帝一面下子,一面吩咐內監出去查問。一刻兒工夫,內監進來回奏說:「後院萬歲乘的赤騏馬被賊人盜走了。」

  皇帝聽了,不覺大怒,對張玉書說道:「這赤騏是那年喀爾喀部進貢的,朕七八年來未嘗一日離它,不想到這裡來被人偷去。那賊人也太大膽了!不知老錢在那裡管什麼事?」

  這幾句話,傳在錢巡撫耳朵裡,慌得他第二天一早自己摘去頂戴,在宮外跪著候旨;一面托內監去轉求張相國,替他在皇帝跟前求情。誰知皇帝起來,已把昨夜的事體忘了。錢鈺花了千兩銀子買得一匹栗色馬,也是十分俊美,獻給皇帝。又花了三萬兩銀子,買囑內監侍衛們,求替他在皇帝跟前說好話。

  第二天皇帝起蹕,向江蘇省進發。錢鈺送皇帝出城以後,回到衙門裡,見大堂正中高高地寫著一行字道:「盜禦馬者,山東竇爾墩也。」

  錢巡撫看了,不覺嚇了一跳,忙下令關起城門來,搜捉了十天,也不見竇爾墩的影蹤。這個竇爾墩,原是山東有名的大盜,他起初在山東、直隸、河南一帶地方橫行不法,專愛良家婦女。那女人睡到半夜裡,見竇爾墩從屋面上跳下來,便喚道:「竇爺爺來了!」

  你若好好地依順他,他便把那女人連被窩裹著挾在脅下,跳出院子去,回到自己家裡,給姦污過以後,便依舊好好地送你回家去。第二天,那女人的房門好好地關著,女人也好好地睡在床上,真是人不知,鬼不覺的。遇以貞烈的女人,倘然當時和他倔強,便立刻被他殺死,不然也被他搶回家去,永遠不得回來。因此那班乖巧的女人,吃了他的虧,也只好忍氣吞聲地受著。有時,那些良家小戶還暗暗給他許多銀錢。他在濟南地方黨羽甚多,倘然有江湖賣藝的人路過省城,必要先去和他打個招呼,恭敬些見面錢,他才許你在地界上做買賣;倘有半個不字,他便帶領弟兄,打得你落花流水,叫你站不往腳。

  那一年,濟南城裡忽然來了一個白髮老頭兒,帶了兩個絕色的女孩兒,在泰嶽廟前賣解。那兩個女孩兒長著兩寸長的小腳,穿著紅裙綠襖,一來一往地搬弄武藝,把路上人看得魂靈兒也丟了。到要錢的時候,說也奇怪,那班看客不約而同地搖搖頭,擺擺手,四面散去了。那老頭兒討了一個沒趣,正低頭納悶的時候,忽然來了一個大漢,搶到老頭兒跟前,伸著蒲扇一般的手掌,在老頭肩上一拍,大聲喝道:「老賤奴!你可認出山東竇爾墩嗎?」

  那老頭兒聽了,慢騰騰地抬起頭來,在他身上上上下下地打量一番:看他敞著胸,一手叉著腰,一手捏著兩粒鐵彈子,忒楞楞地轉著。半晌,老頭兒冷冷地說道:「誰認識你竇二墩竇三墩?況且俺賣俺的藝,也不一定要認識你。」

  幾句話說得竇爾墩怪眼圓睜,青筋脹滿;也不待老頭兒說完,一拳劈胸打過去。要知這老頭兒性命如何,且聽下回分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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