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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回 腰間短刀斬伏莽 枕邊長舌走英雄(1)


  話說這位大孫女,原是她祖母十分疼愛的,人又長得乘巧,討人歡喜,合府上下的人沒有一個不稱讚她。遠近部落的貝勒,打聽她長得標緻,都來求婚。都是她祖母作主,要把孫女婿一齊招贅在家裡,因此耽擱下來。直到嫁了阿太章京,大孫女為丈夫的前程起見,再三催著丈夫到古埒城去;阿太意思要帶了妻子一塊兒到任去,無奈他祖母不肯,大孫女心中也是捨不得丈夫,因此兩人在房中哭得十分淒慘。侍女見了,忙去報與喜塔喇氏;喜塔喇氏報與婆婆知道。妃子聽得了,說道:「這可不得了!可不要哭壞我那寶貝啊!」

  說著,忙站起身來,要自己看去。納喇氏和喜塔喇氏在兩旁扶著,後面四個媳婦,還有許多侍女,圍隨著走到大孫女房裡去。大孫女聽說祖母來了,忙抹幹了眼淚,迎接出去。妃子一見孫女雲鬢蓬鬆,衣襟破碎,便嚷道:「這可了不得!你們小兩口才幾個月的新夫妻,便打起架來了嗎?」

  說著,擎起旱煙杆兒,沒頭沒臉地向她的孫女婿打去,說道:「我這樣嬌滴滴的孫女兒,怎禁得你這莽漢子磋折?」

  大孫女見了,忙搶過去抱住了煙杆,把自己毀裝勸駕的話說出來。妃子聽了,點點頭說道:「這才像俺們做都督人家的女孩兒!?說著,又回過頭去對阿太說道:「你祖岳父好意給你一個官做做,你怎麼這樣沒志氣,迷戀著老婆不肯去?我的好孩子,你快快前去,我替你養著老婆。你放心,她是我最疼愛的孫女兒;你去了,我格外疼愛她些,包在我身上,把她養得白白胖胖的。」

  她的這番話,引得一屋子的人大笑起來,獨有阿太一個人還哭喪著臉。妃子再三追問他:「你怎麼了?」

  阿太忍不住「哇」的一聲哭了,跪下地來,把願帶著妻子一塊兒上任去的話說了出來。大孫女趁這個機會,也並著肩跪下地去。妃子一看,歎了一口氣,說道:「好,好!女心外向,你也要丟了我去嗎?」

  說著,禁不住兩行眼淚掛下腮邊來。眾人忙上前勸住,喜塔喇氏忙把婆婆扶回房去。這裡禮敦巴圖魯的福晉和他女兒在房裡商量了半天,他小夫妻兩人口口聲聲求著要一塊兒到古埒城去,禮敦的福晉也無可如何,只得替女兒求著公公。到底他公公明白道理,說:「女孩兒嫁雞隨雞,嫁犬隨犬,如何禁得她住?」

  便選了一個日子,打發了他夫妻兩人上路。到了那日,內堂上擺下酒席,替阿太夫妻兩人餞行。

  大孫女的親生父母卻不敢哭,倒是覺昌安的妃子和塔克世的福晉喜塔喇氏,哭得眼眶腫得和胡桃一般。便是覺昌安到了這時,也不覺黯然魂銷。禮敦和塔克世、界堪弟兄們,怕父母傷心過份,壞了身體,便催促著阿太夫妻二人趕速起程。福晉們一齊送到內宅門分別,貝勒們送到城外分別,獨有覺昌安和塔克世父子兩人,直送到古埒城分別。

  覺昌安回到建州城,那王杲又新得了明朝的封號,建州右衛都督指揮使。那建州地方各貝勒、章京,又都來向王杲道賀,擺下酒席,熱鬧了三天。覺昌安這時年老多病,又常常記念孫女兒,身體十分虧損,便把都督的位置傳給了他第四個兒子塔克世,自己告老在家,不問公事。好在王杲做了指揮使,很能鎮壓地方,便也十分放心。

  說到王杲這個人,性格原是十分暴躁,到處歡喜拿武力去壓服人。自從得了明朝的封號以後,越發飛揚跋扈,便是建州都督,也有些駕馭他不住了。這時他收伏的地方很大,明朝的總兵也見了他害怕。他年年進貢的時候,也不把明朝的長官放在眼裡。

  明朝進貢的規矩是,每年在撫順地方開馬市,各處部落都拿土產去進貢,長官坐在撫夷廳上驗收。上上馬一匹,賞米五石,絹五匹,布五匹;中馬,賞米三石,絹三匹,布三匹;下馬,賞米二石,絹二匹,布二匹;駒,賞米一石,布二匹。王杲進貢,偏要拿下馬去充上上馬,硬要討賞。

  那長官為懷柔遠人起見,便也將錯就錯地收下了。誰知道這王杲越發得了意,照進貢的規矩,那各部落貝勒一律站在撫夷廳階下等候長官驗貢完了,便賞各貝勒飲酒食肉。獨有這王杲不服法令,他等不得長官分賞,便搶上廳去,搶著貢菜便吃。左右的人見他來得兇惡,便也不敢和他為難。他單是搶奪酒肉倒也罷了,誰知他酒醉飯館,便撒酒瘋,對著長官拍桌大罵。

  明朝的官吏看看他鬧得不成樣子,便吩咐左右,把他扶下階去;一面通告建州都督,下次不該再差王杲來進貢。那塔克世知道王杲大膽,敢當廳辱駡明朝長官,以為十分得意。第二年仍舊打發王杲去進貢。那王杲越發鬧得不成樣子,別的貝勒看看王杲可以無禮,我們為什麼這樣呆?便也個個跋扈起來。

  明朝隆慶年間,有一位長官十分有膽量,他預先派了許多兵士駐紮在撫夷廳兩廂,自己當廳坐著。看看王杲大搖大擺地走來,他是走慣了的,一腳便跨上廳來。只聽得兩旁兵士一聲吆喝,那廳上的侍衛擎起長槍,把王杲趕下廳去。後來驗到王杲的馬匹,又是十分瘦弱,長官便把他傳上廳去,呵斥了一陣,退回他的馬匹,也不賞米絹和酒肉。王杲覺得臉上沒有光彩,怏怏而回。一肚子怨氣無可發洩,便沿路殺人放火,關外的百姓被他殺得叫苦連天。

  明朝的總兵知道了,反說長官不好,奏明皇帝,把長官革了職。王杲知道了,越發長了威氣,他每到進貢的時候,便帶了許多兵馬在撫順左近的地方胡鬧。到了馬市散了,他也不退兵,常常引誘明朝的百姓到他營裡去,捆綁起來,要他家裡人拿十頭牛馬去贖回。倘然遲了一步,便要把那人殺了。

  這時有一個撫順在客商,趁著馬市的時候到清河、靉陽、寬甸一帶去做些買賣,經過王杲的營盤,被王杲拖進宮去捆綁起來。他外甥裴承祖,是撫順的遊擊官,得了這個消息,便親自到王杲營裡去求情。王杲便冒他舅舅的筆跡,把他哄進營去,一齊捆綁起來,破他的肚子,挖他的心肝,裴承祖帶來幾個兵士,也一齊被他殺死。這個消息報到總兵衙門裡,總兵大怒,一面奏報皇帝,一麵點起兵馬,準備廝殺。王杲不知進退,依舊是姦淫擄掠,無所不為。到十月裡的時候,在半夜裡,忽然被明朝兵將四面圍住;一支鐵甲軍直沖進營來。這許多韃子兵都人不及甲,馬不及鞍,被他殺得屍橫遍野,血流滿地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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