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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十九回 訂鶼鰈釁起恩中丞 寄螟蛉情聯繼方伯(2)


  老吳受了蓮谿囑託,將候補姨太太,抬進門來,上上下下,稱呼他小姐,哪知他風騷狷薄,一味的浪態淫聲,看得小吳韶秀異常,早已結為情種。況且同小吳稱兄喚妹,花前月下,還避什麼嫌疑?小吳年少未婚,書室妝樓,相距咫尺,鵲橋飛渡,黿鼎潛嘗,說不盡海誓山盟,數不盡雲朝雨暮。有時小吳升階而上,博一個長夜的歡娛,有時相約不來,他便剗襪提鞋,甘心俯就。

  老吳究竟事煩年老,略不關心。這晚為著呼喚小吳,秉燭走進書房,榻前現出六寸膚圓的女履,老吳搴帷一望,那鴛鴦交頸,尚在夢中,欲待責罰小吳,小吳早聞聲趨避,剩了這雪膚花貌,被底橫陳,老吳知道璧碎多時,便消受了無邊豔福。從此串成一個「嬲」字,西眠東宿,應接不遑。

  蓮谿卻疊次相催,說要諏吉圓房,可以預先送署。老吳父子欲留不得,只托他設法疏通。哪知遇著蓮谿,連這剩水殘山,都不能細心領略,掛著姨太太的虛名,得不著姨太太的實惠。

  不但比不來小吳的如魚得水,游泳悠然,便想同老吳乞得鬥升,蘇此轍中涸鮒,也不易得。蓮谿仗著阿芙蓉替他助力,畢竟沒有真正能耐,姨太太想起小吳,慫恿蓮谿招入帳房襄理。小吳知是有情人的擺佈,只是侯門似海,青鳥誰傳?那姨太太卻暗遣雛鬟,導至高唐深處,柔情繾綣,真個魂銷。此後人約黃昏,掩扉相待,蓮谿竟不曾覺察。倒是老吳妒那兒子驪珠獨得,也便挨入帳房。小吳恐乃父鬧出風波,只得婉勸姨太太平分春色。

  姨太太不便固卻,但老吳的愛情比不到小吳什一。蓮谿制服不住姨太太,只率馬馬虎虎,佯作癡聾。姨太太卻想久住湖南,所以叫蓮谿綢繆房屋,藉作菟裘終老,蓮谿原有兩子,均經娶婦,只因看不起姨太太的舉動,卻不曾隨侍任所。蓮谿受了姨太太蠱惑,子媳均不甚注意。後來兩子俱歿,只遺下煢煢寡媳,仍聽他流寓湖南。

  此番升任寧藩,調署蘇藩,一位姨太太是心腹,兩個吳氏父子是羽翼,明知姨太太同吳氏有些曖昧,吳氏已根深蒂固,不易動搖,只要姨太太夜間伺候抽煙,以外概置之不問。外面傳出消息,便有人改了四句唐詩送他道:

  大人夜傍姨娘宿,飽吸清膏燃楚竹。
  煙銷日出不見人,阿呀一聲帽子綠。

  蓮谿聽了這話,幾次三番勸過姨太太,姨太太未嘗不答應他。不道一日不見小吳,便弄得不茶不飯,及至回任寧藩,那江督已調了端午橋,他卻搬磚運瓦,望石摹金,同蓮谿確是同嗜。蓮谿得了這個上司,幕府裡又有許多名士,搜羅考訂,異常起勁。

  這時小吳總理帳房,聲勢非凡的煊赫,蓮谿收支諸務,都在小吳掌握裡面。他同姨太太訂妥,只等蓮谿病故,他倆便席捲遺產,做那長久夫妻。蓮谿向是虛弱的人,聽見朝廷要銳意禁煙,他便想預先戒絕,尋了戒煙醫生,按方配藥,不料反得了下痢的症候。小吳知已不起,先向寶善源匯號提了白金八萬,姨太太檢點細軟書畫,也值二萬金左右,內外勾結,趁著喪事忙碌,夜間逃出城來,暫在下關息足。

  湖南的兩個寡媳,至此已來奔喪了,看得阿翁身後如此蕭條,問起情形,才知姨太太已鴻飛冥冥,弋人何慕,兩媳相對痛哭,無法處置。還靠著幾個舊同寅,向端制軍代訴。制軍為蓮谿書畫精絕,且有這樣鉅款,亦不便置之不究,遂傳上江兩縣,勒令通緝。果然在下關旅舍,雙雙弋獲。細軟等項,幸無缺少,只有銀兩,早被制軍幹沒一半。兩媳有了這些路費、葬費,自然扶柩還都。卻揀了幾件最美的書畫送與制軍。制軍也回了一百兩賻儀。司、道、府、縣,紛紛至署吊奠,素車白馬,算是蓮谿的結果。藥禪室隨筆裡有一段道:

  蓮谿方伯熟于樞垣事例,能鑒別書畫,吏事明習,不廢風雅,兼有清剛之操。

  蓮谿確系風雅,只為姨太太所累。姨太太聲言不願入京,便住在湖南所購的房屋裡,或守或嫁,聽他自便。制軍痛恨小吳,將他姓名羼入黨案裡,定了永遠監禁。這姨太太同小吳,終究生離死別,徒然演此風流罪案。蓮谿所編的文稿、所藏的拓本,卻有兩篋,二媳帶到京裡,不知珍惜,早落在軍機章京金忠甫手裡。忠甫名叫保泰,浙江仁和縣人,從庶吉士散館補了主事,入直軍機,於考據、詞章,都有點根柢。得了蓮谿這樣稿本,他替他刪潤注釋,還請大老題了序跋,預備刊行。

  忠甫在軍機裡已經領班,洊升便是卿貳,無如他夫人總為忠甫不得翰林常有點不大滿意。他夫人是杭州吳曉帆觀察的女兒,生有二女,卻也能書善畫,有大小二喬的聲譽。大小姐受了王夔石侍郎文孫的聘,料想世家子弟,未必能夠置身科第,只想二小姐尋個佳婿,可以玉堂金馬,隨侍在京。

  這年忠甫補授大理寺少卿,放了江南大主考,收著一班門生,便在門生裡面物色坦腹,傳這文章的衣缽。最後才得了一個安徽望江的舉人,寫作俱佳,品學並擅,穩穩是未來的翰林。此人究竟姓甚名誰呢?

  正是:顧我雀屏欣中選,願他雁塔早題名。

  欲知後事,且聽下文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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