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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八回 左道記蕭娘吞刀吐火 荒村問包妹斬將搴旗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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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回說到秀全部下有一員女將,卻是西王蕭朝貴的妹子,排行第三,大眾叫他三娘。他從前跟著朝貴,來投秀全,說道他十二三歲時候,遇著一個女道,帶他到紫蓋山中,修煉三載,將什麼豆人紙馬,吐火吞刀各種幻術,詳細傳授。還有飛刀十二把,按著十二生肖,百里裡面殺人,如探囊取物一般。秀全信以為真,叫他在廣西招集隊伍。三娘羅致一班西溪峒苗,紅錦蓋頭,鼻綴銅環,騎馬跣足,望去像個天魔。三娘卻兩鬢垂肩,繡衣裹體,背上插著飛刀,手中還掣著雙劍。先是跟著朝貴,做個後應。到得宣嬌嫁了朝貴,姑嫂倆才另立一幟。三娘營裡,卻供著三尊佛像:一個是羅刹,一個是摩登,一個是天女。平時點香燃燭,黎明起來,三娘領著女頭目,要禮拜一次。 宣嬌跟了三娘,學這些左道,畫符念咒,著實有點靈驗。三娘的天頭目,左叫青鸞,右叫赤鳳。他本領與宣嬌不相上下。青鸞部下,青衣、青甲。赤鳳部下,赤衣、赤甲。到得兩甲酣成,青鸞、赤鳳發一聲令,女兵皆衝鋒肉搏,敵軍部退避三舍。後來三娘又擺出什麼虛牝陣,含元陣,洞天陣,新奇古怪,弄得官兵十仗九輸。三娘既不窮追,又不深入,只在吃緊的時候,來掉這玄虛。 三娘試法以後,知道惹人猜忌,便託病不肯出戰。秀全屢次派人診視,果然看得三娘豐肌已瘦,勇力全疲,這些草根樹皮,如何療得他痛苦。宣嬌不大相信,親住雨花臺女營。三娘卻床蓐懨懨,氣絲不屬,執著宣嬌的手道:「妹子我同你相親十載,怕要分別了!我有一卷素書,你可代陳萬歲。到那事急萬狀,焚香拜褥,書中自有解救的辦法。」 宣嬌談到自己的終身,他說出四句偈語道: 旺於木日,衰於日日, 一旺一衰,六百八日。 宣嬌問他作何解說,三娘道:「天機不可洩漏。」 宣嬌帶了素書,告訴秀全。秀全不復顧忌三娘了。三娘屍解去後,剩得空棺,秀全還將他葬在雨花臺下,立碑封土,算得秀全死後的酬報。青鸞、赤鳳,趁此便不辭而別。不到幾個月,東王、北王鬧出這場大禍,有人說那偈語中的木日,是東字;日日是昌字;見著東王便旺,見著昌輝便衰,總共不及兩年,他卻算得清楚。 秀全失了這員女將,只靠著忠王秀成,連達開都入川去了。曾欽差注重江皖,聽秀成由贛入浙,上攻嚴州,下竄湖州,複由金華。浦陽江,出攻蕭山、諸暨,進踞紹興,包圍杭州。雖有這巡撫王有齡的善守,都統傑純的善戰,終究糧盡援絕,無從持久。全浙只剩了諸暨縣一個包村。 這包村不過籌辦團練,與各村呼應,並不曾有什麼奇異。偏是團總包立身妹子,懂什麼六丁縮地法,五鬼搬運法,說是九天玄女,夢中傳授,能夠上知天文,下知地理。秀成部下的兵將,被立身兄妹屠戮不少。立身兄妹,雖有這小小法術,那包村是個荒村,內無糧草,外無救兵,如何支撐得久?況且鄰村男婦老弱,盡到包村避難,立身兄妹,益發難於對付。忽有表兄馮仰山冒險進村,取出江蘇藩司吳煦的文件,說吳藩司要招立身入幕,叫他拚棄荒村,別圖大舉。立身往告乃妹。乃妹亦出來相見,並叫仰山家屬,與仰山一敘。 仰山問他倆究竟,立身道:「孤村難守,總需設法突圍。只是無隙可乘,只好略為停頓。如今兵糧尚有兩月,過此便敷衍不下了。」 包妹道:「吳公之意,利在速行。阿哥之意,計在緩進。然我夜觀天象,占卜我村凶吉,倒是模糊不確。阿哥素性忠厚,看這村內百姓群集,棄之不忍。仰山哥先往覆命,叫吳公預備船隻,在寧波海口等著。我這裡從余姚慈溪水路到寧。」 仰山道:「我好出去嗎?我好帶家屬嗎?」 立身說:「過了今日,明晚可出村了。」 仰山半疑半信,卻也不能性急。包妹笑道:「仰山哥我變個戲法你看好麼?」 邀了仰山,同了立身,指著對面山上的大炮道:「這炮在艮方,今日月神適犯我村,恐於我不利,當為取來。」 便散發念咒,喝聲「疾」,只出立身帶著三個村勇,往前直奔,從山上抬炮回來。守炮的卻視若無睹,不知道四五百斤的重量三五個人如何抬得動的?到得下午,包妹又對仰山道:「我再變個戲法你看好麼?傳令村勇,沖出西圍,叫他逢敵便殺,一到雨下,你等只抬著牲口器械,回來銷差。」 仰山暗想:天晴已久,如何有雨? 等到薄暮時候,一陣大雨,村勇肩挑背負,絡繹不絕,卻沒有折損一人。立身點驗收訖。 仰山道:「不料令兄妹有如此妙術,敵眾何患不破?」 包妹道:「這是極粗淺的法子,倘要為國家出力,自然別有作用。」 立身道:「仰山哥不要多話了,趕快同老嫂收拾收拾,趁著大雨,我要送你出村呢!」 仰山帶著妻子,走在後面。前面六個護勇,扮裝開路。已經進了山僻小徑,仰山已知出險了。 包妹雖不怕詭計,但與吳藩司約定,總想定期殺出,顯個斬將搴旗的手段。誰知包妹卜了一卦,說只有今夜二鼓可走,若交子正,便無出路。立身細察卦象,驚疑萬狀,密令團勇瞞著村眾,拔隊起行,計分五隊,隊各四千,用紅旗隊做了衝鋒。 立身押著白旗繼進,再次青旗、黃旗,包妹押著皂旗殿后。約莫黃昏將近,紅旗隊突圍出發。一路鉦鼓大震,槍炮齊施。敵眾出其不意,料是立身兄妹,又在黑夜裡作怪,姑且讓他外走。 第二隊白旗,又昂然鳴角,旁若無人。這時立身剛到村門,只聽得一片聲的「包先生」,大呼大嚷道:「包先生在村裡,我等還好苟延旦夕。包先生一去,我們從亦死,不從亦死。大眾趕緊留住包先生罷!」 立身正待勸慰,無奈人多嘴雜,一句一字,也聽不明白。只是堵塞村門,不容立身舉步。立身大哭道:「劫數難逃,我等不知死所了!」 忙令後隊停止,白旗隊只剩得一半。敵眾看得白旗隊中途折回,村內又人聲鼎沸,知道立身宵遁,點起燈球火把,只望村內亂撲。包妹押在後隊,又不知何故中變。立身被數千村眾遮斷,同包妹首尾不能相顧。團勇無人號令,但與敵眾混戰。敵眾遍覓立身,到處無蹤無影。 有的說死在亂軍裡了,有的說借火遁去了。只有包妹的屍首,倒在臥房中尋得,在床跌坐,身邊還檢出了紙,寫道: 救人不救徹,任爾戮我屍,銼我骨。裂我者羅阿三,埋我者王小乙。山頭東複東,贈汝銀二百。 包妹為什麼跳不出生死關,撇不開是非門?真是在劫在數呢!敵眾破了包村,仍舊駛入金華,夾擊衢州。不道南京赴援的軍報,急如星火,秀成留著侍王李世賢在浙,自己親下長江。 這鼓玉麟、楊嶽斌的水師,何等厲害!忽報草鞋峽、燕子磯兩面夾進,小姑山已被人奪去。這小姑山究是誰人所奪?正是:援桴預向金山扼,轉石欣聞鐵鎖開。 欲知後事,且聽下文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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