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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七回 進名箋北鄂快飛觴 馳羽檄西江悲倚劍(1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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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回說到官、胡交歡,保障湖北。這胡巡撫用一小小的權術,把官總督弄得服服帖帖,從此胡巡撫沒人掣肘了。 這胡巡撫本由詞林外用道員,率兵征討太平軍。湖北三次淪陷後,才署巡撫。地方糜爛,善後為難。正在經緯萬端,那有餘力去趨奉朝貴?偏是廷臣奏劾,咸豐便遣錢寶青查辦。寶青總料有點沾潤,誰知見了胡巡撫,胡只說道:「就地籌餉,就地練兵,不費國庫一文,不調經制一卒,請星使確查便是。」 寶青受了搶白,暗想中傷胡巡撫,誣他莫須有的冤獄。雖則寶青未奏而死,他心中總有點怏怏。到得官文從荊州將軍,調做總督,他看這旗人的同僚,又不知兵,又不解事,還帶著大學士頭銜,這明明朝廷的耳目,將帥的監督。胡巡撫不肯諂媚他。卻又不能不聯絡他。 官總督卻是闒茸無用的人,他夫人留在京裡,任上卻只帶了幾個姨太太。內中有個姨太太,是王府裡的侍婢出身,見廣識大,靠著福晉的寵愛,連夫人面前,不過照例盡禮,誰也不在她眼裡。官總督積威生懼,沒一呼話敢違拗的。這年卻是三旬大慶,趁著夫人不在鄂北,想大大的顯輝一番。官總督推諉不來,只好偽託夫人的名,告訴僚屬。省外的道府州縣,你也壽屏,我也壽幢,還有親自上省拜夀的。本城撫、藩、臬應該領銜,以下實缺的,署事的,候補的,同那駐防的將軍,帶兵的提督,遇著總督夫人的帨旦,早間便陸續齊到。總督衙門鼓吹燈彩,排場非常闊綽。屬員遞了手本,司閽才說道不是夫人,是二夫人。 就中觸怒了藩司,聲聲是要索還手本。道府諸員,隨口附和。的正左右為難,報說巡撫已到。聽得一片喧嚷,急問原委。 藩司道:「夫人壽辰,我輩慶祝,這是盡禮。如今這樣的變故,我輩是朝廷大員,豈可屈膝賤妾呢?終究索了手本出去。」 胡巡撫道:「好藩司,好藩司!」 這個消息,傳到裡面,官總督正是蟒袍補褂,在那裡陪客,料想藩司如此,巡撫更不肯屈尊,酒也沒人吃,戲也沒人看,姨太太必定要嘔氣。 這事又不能傳請,又不能調停,深海從前孟浪,不應說是太太,或者我說是姨太太,他們還賞我個光呢!官總督想不出斡旋的法子,只見司閽的晃呀晃呀,傳進一張名帖。官總督迎面一看,寫的是:年家眷晚生,胡林翼頓首拜。 官總督道:「好了,救星到了。他不但肯來拜夀,還肯認是我的夫人!」 慌忙迎了出去。後面那來省拜夀的道府州縣,也跟出來站班。胡巡撫到壽堂前行禮,司閽又捧著一疊手本進來。那索還手本的藩司,領著群僚,紛紛道賀。官總督由失而得,知道全是胡巡撫的大力。壽堂上擠滿了紅藍黃白的頂子,映著那猩幢猊屏,格外來的顯煥。戲臺上鳴鉦伐鼓,預備開場。 這堂上的眾賓,已經列坐飛觴,點了幾出《忠孝圖》、《滿床笏》。 後面簾子裡隱隱約約,露出那脂痕粉漬,劍影釵光,連胡巡撫的夫人,居然翠茀朱轒,替官姨太太酬應。 到得晚間客散,官總督將日間的經過,告訴姨太太,還說:「若非巡撫,真弄得求榮反辱,你想可怕不可怕嗎?」 姨太大道:「你是總督,他是巡撫,屬員為什麼聽他的話呢?他的尊重我,便是尊重你,所以夫人都來赴宴。這班屬員,這樣看我不起,我們當姨娘的,嫁不著主子丟臉罷了,你有什麼面子,在這裡做總督?」 官總督聽了姨太太的話,益發感激胡巡撫。 次日姨太太去謝胡夫人,胡夫人置酒相留。又見過了老夫人。姑媳兩人,滿口只稱太太,卻不帶著「姨」字。席間談起舊事,姨太太道:「我記得母家亦是姓胡,是徐州碭山人。父親做這個皮貨生意,折本死了,我才賣進王府,什麼裝束、口音,都學他們旗人了。老福晉跟前,當了十年的差,出府又是十二年。老福晉賞我姓瓜爾佳氏,我總想複漢姓,只見孑身遠道,舉目無親,那裡去尋娘呢?」 一滴一滴的淚,流到酒杯裡來。胡夫人道:「太太不要傷懷,我卻有個愚見:我家的小姑,嫁在湘陰姚家,今年亦是三十歲,我們老夫人眠思夢想,三年見不得一面;如今太太又姓胡,又是三十歲,不如在老夫人膝下,做個義女罷。他們郎舅倆,盡心國事,我們姑嫂倆,盡心家事,博得個老夫人喜歡好嗎?」 姨太大道:「好極,好極!不識老夫人肯賞收不肯?」 老夫人道:「媳婦同你開玩笑罷了。這不是辱沒太太,折殺老身嗎?」 姨太太一定不允,說回衙同老爺商妥,擇日舉行。老夫人也半推半就的答應了。這卻全是胡巡撫的計劃,這樣一辦,才可放手辦事。果然姨太太認過義母,胡巡撫有些為難的地方,都托姨太太轉圜。姨太太對著官總督,總說:「你懂得什麼?你的才具識見,安能比我們胡大哥?不如依著胡大哥,恁麼做便恁麼做罷!」 官總督只得唯唯奉命。便是胡巡撫出缺以後,官總督對於曾氏弟兄,都是率由舊章,所以南京捷報,特推官總督為首。官總督因此得了封爵,這是胡巡撫的余澤,也還是姨太太的閫教呢!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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