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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二卷 陳氏荒淫棄天險 隋軍鼓勇下江南(2)


  後主大喜,乃使魯廣達陳于白土岡居諸軍之南,任忠次之,孔範又次之,摩訶一軍最在北。諸軍相去,南北亙二十裡,首尾進退,各不相知。賀若弼將輕騎登山,遙望眾軍,因即馳下,率甲士八千勒陣待之。摩訶以後主通其妻,全無戰意。唯魯廣達與弼相當,摧堅陷陣,所向披靡,殺死隋將士三百餘人。隋師退走,弼見追兵至,輒縱煙以自隱。陳人既勝,將士各將所得首級,走獻陳主求賞。弼知其驕惰,乃引兵趣孔范,範兵暫交即退。諸軍顧之皆亂。隋兵乘之,遂大損,死者五千人。摩訶既不退,又不戰,遂被擒於陣。弼命斬之,摩訶顏色自若,乃釋而禮之,摩訶遂降。任忠弛馬入台,見後主曰:「兵已敗矣,臣實無所用力,奈何?」

  後主與之金兩滕,使募人出戰。忠曰:「陛下唯具舟楫,就上流諸軍,臣當以死奉衛。」

  言裡即出。後主信之,乃令宮人束裝以待。

  哪知任忠已懷叛志,馳至石子岡,正遇韓擒虎軍來,便下馬迎降。擒虎大喜,遂相與並進,直入朱雀門。台軍欲拒,忠揮之曰:「老夫尚降,諸軍何事相抗?」

  眾聞之,皆散走。於是城內文武百官並通。

  斯時後主身旁不見一人,唯袁憲侍側,因謂之曰:「朕從來待卿不勝餘人,今人皆棄我去,唯卿獨留,不遇歲寒,焉知松柏?非唯朕無德,亦是江東衣冠道盡。」

  言罷,遽欲避匿。憲正色曰:「北兵之入,必無所犯,大事如此,去將安之?臣願陛下正衣冠,禦正殿,依梁武帝見侯景故事。」

  後主不從,下榻急走,曰:「鋒刃之下,未可兒戲,朕自有計。」

  從宮嬪十餘人,奔至後堂景陽殿,將投于井。袁憲自後見之,以身蔽並,後主與爭,久之得入。憲,慟哭而去。

  時隋兵入宮,執內侍問曰:「爾主何在?」

  內侍指井曰:「在是。」

  窺之正黑,呼之不應,欲下石,乃聞叫聲。以繩引之,怪其太重,及出,乃與張貴妃、孔貴嬪同束而上。眾大笑。

  先是沈皇后性端靜,寡嗜欲,後主待之甚薄。張貴妃寵傾後宮,後澹然退處,未嘗有所忌怨。及隋兵入,居處如常。太子深年十五,閉閣而坐,獨舍人孔伯魚侍側。軍士叩閣而入,太子安坐,勞之曰:「戎旅在途,得無勞乎?」

  軍士成致敬焉。

  話分兩頭,賀若粥乘勝至樂游苑,魯廣達猶督餘兵,苦戰不息,複殺隋軍數百人。會日暮,乃解甲,面台再拜慟哭,謂眾曰:「我身不能救國,負罪深矣。」

  士卒皆涕泣歔欷,遂就擒。弼夜燒北掖門入,聞擒虎已執叔寶,呼視之,叔寶惶懼,流汗股慄,向弼再拜。迅謂之曰:「小國之君,當大國之臣,拜乃禮也。入朝不失作歸命侯,無勞恐懼。」

  乃幽之德孝殿,以兵守之。

  卻說晉王廣素慕麗華之美,私囑高熲回:「公入建康,必留麗華,勿害其命。」

  熲至,召麗華來見,曰:「美固美矣,但太公蒙面以斬妲己,我豈可留以誤人?」

  乃斬之於青溪。晉王聞之,悵然失望曰:「昔人雲無德不報,我有以報高公矣。」

  於是晉王整旅入建康,以施文慶受委不忠,曲為諂佞,以蔽人主耳目,沈客卿重賦厚斂,以悅其上,與太市令陽慧郎,刑法監徐析、都令史既慧,指為五佞,並斬于石闕下,以謝三吳之人。使記室裴矩收圖籍,封府庫,資財一無所取。陳人賢之。

  且說當初陳高祖殺了王僧辯一家,只道王室已絕,哪知僧辯尚尚有一子遺下,名頍。當合家被難時,頍尚在繈褓,虧得乳母摯之以逃,流離北土。及壯,仕隋為儀同三司,隋師伐陳從軍南來。及陳亡,欲報父仇,乃結壯士數十人,飲以酒而謂之曰:「吾家與霸先,有不共戴天之仇。願借諸君之力,發其墓,毀其屍,以舒夙恨。有罪我自當之,雖死不悔。」

  眾皆許諾。乃夜往,發陳祖陵,開其棺,屍尚不腐,跪而斬之,焚骨取灰,投水而飲之。曰:「今而可以報吾父于地下矣。」

  天明自縛,叩首於軍門,請正擅命之罪。晉王重其義,承制赦之。

  聞者莫不感歎。

  再說水軍都督周羅睺守江夏,與秦王俊相持逾月,隋兵不得進。又荊州刺史陳慧紀,與南康內史呂忠肅 巫峽,於北岸鑿石,綴鐵鎖三條,橫絕中流,以遏隋船。楊素奮兵擊之,四十余戰,殺死隋兵五千餘人,素不能克。及建康平,晉王廣以後主手書,招上江諸將。羅睺乃與諸將大臨三日,放兵降隋。

  慧紀、忠肅亦解甲投誠。楊素乃得下至漢口,與秦王俊會將次湘州,有兵守城,不得進。素遣別將龐暉進兵攻之,舉城欲降湘州刺史岳陽王叔慎年十八,置酒會文武僚吏,酒酣,拍案歎曰:「君臣之義,盡於此矣!」

  墳史謝基伏而流涕,司馬侯正理,奮袂起曰:「主辱臣死,諸君獨非大陳之臣乎?今國家有難,實致命之秋也,縱其無成,猶見臣節。青門之辱,有死不能。今日之機,不可猶豫。後應者斬!」

  眾成許諾,乃具牛馬幣帛,詐降於寵暉,誘之入城。叔慎伏甲門口,暉至,斬之以徇。於是建牙勒兵,招合士眾,數日之中,得兵五千人。衡陽太守范通、武州刺史鄔居業,皆舉兵助之。素聞暉死,率大軍繼進。叔慎與戰,大敗,遂被擒。秦王俊斬之於漢口,其黨羽皆死。

  又嶺南未有所附,數郡士民,共奉高涼郡太夫人洗氏為主號「聖母」,保境拒守。晉王遣柱國韋洸,安撫嶺外。至南康不得進,乃以叔寶書遺夫人,諭以國亡,使之歸隋。夫人集首領數千人,向北慟哭,謂其孫馮魂曰:「昔武帝起兵吳興,我決其必成大事,故使汝以兵助之,後果代有梁業。我家累受其恩,曾幾何時,子孫不能守,把錦鏽江山,盡付他人之手,曷勝浩歎!我以一隅之地,何敢與天下相抗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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