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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一卷 停洛口三軍瓦解 救鐘離一戰成功(2)


  遂作塞。又戰勝之後,景宗與群帥爭先告捷。睿獨居後,帝尤以此賢之。後人有詩美之曰:

  疾掃強鄰百萬兵,孤城歡洽慶重生。
  功高閫外甘居下,大樹風流屬韋卿。

  卻說魏自敗後,收兵北去,邊將皆懷反側。有懸瓠軍主白早生,本南人,素有歸梁之念,今乘魏師敗北, 城以叛,遣使求援于梁將馬仙琕。仙琕以聞,帝命援之,仙琕進軍三關,遙為聲援。魏聞早生叛,欲遣將擊之。時元英、蕭寶寅,皆以喪師罷職,於是複起用之,引兵伐懸瓠。二人晝夜疾進,早生不虞兵至,迎戰大敗。魏師直薄城下,一鼓拔之,遂斬白早生。於是乘勝前趨義陽。

  時馬仙琕 三關,嚴兵拒守。英將取之,先與寶寅計曰:「三關相須如左右手,若克一關,兩關不攻自破。攻難不如攻易,宜先攻東關。」

  又恐其並力於東,乃使寶寅率步騎一萬,向西關以分其勢,自督諸軍向東關,六日而拔,西關亦潰。仙琕見三關俱失,勢不能敵,亦棄城走。先是帝遣韋睿為仙琕後援,睿至安陸,增築城二丈餘,開大塹,起高樓,眾頗譏其怯,睿曰:「不然,為將者當有怯時,不可專勇。」

  元英急迫仙琕,將複邵陽之恥,聞睿至,乃退。梁亦有詔罷兵,自是各守疆界。今且按下。

  卻說南海之外有一千陁利國,去中原不知幾萬里,從來未通中國。自國王以及臣民,皆崇奉三寶,敬信佛法,緇衣寺院,遍滿國中。其王跋陀羅,事佛尤謹。忽于梁天監元年四月八日夜,夢一老僧謂之曰:「中國有聖主出,十年之中,大興佛教,汝若遣使中國,稱臣納貢,則佛必佑之。土地豐樂,商旅百倍。若不信我,則境土不安。」

  陀羅初不之信,既而又夢此僧謂曰:「汝若不信我言,當與汝共往觀之。」

  乃攜之而往,足下冉冉生白雲,倏忽之間,過大洋,至中國。見一處朝廟巍峨,宮闕壯麗,文武百官,蹌蹌濟濟。一人端拱殿上,果然龍鳳之姿,帝王之相。老僧指之曰:「此即聖主也。」

  不覺為之屈膝,跪而遙拜。既覺,心異之。陀羅本工畫,乃寫夢中所見梁帝容質,一應威儀氣象,飾以丹青,遂遣使入朝,奉表納貢,獻玉盤等物,並所繪畫本以為信。使者在路,曆二載,始達建康。既進表,帝大駭,以為千陁利自古未通之國,今乃聞風向北,航海梯山而至,其王跋陀羅,又於夢寐先覲我顏,驗之畫本,一一相符,此真千古罕有之事,而佛法大興之驗也。遂禮待使者,厚加犒賞,另繪帝像一本賜之。使者大悅而去。帝自是崇信釋典,建立寺院,招引高僧,朝夕持誦,以信皇祚。佛法之興,全由於此。那知佛法雖興,只因一念不仁,生出一件事來,費了無數錢糧,害卻無窮性命。究竟一敗塗地,後悔無及。

  你道事從何起?時有降臣王足,本仕魏為將,曾隨邢巒伐漢中,為前部先鋒,敗梁將孔陵于深杭,魯方達于南安,任僧褒于石固,所向摧破。於是梁州十四郡地,東西七百里,南北千里,皆人于魏,自以為功勞莫大。而魏自胡太后當國,權貴用事,官以賂進,政以賄成,邢巒被才見黜,足亦不錄其功。於是心懷怨望,棄魏投梁。梁雖納之,亦未獲重用,常思建一奇策,以為進身之階。然欲陳之而未有路。

  適一日,帝集群臣問及禦邊之策,足遂出班奏道:「前者魏取漢中,至今未複,實以鞭長不及,故挫於一朝。然臣料魏政不綱,武備日弛,雖得漢中,終必複失,安能與陛下相抗?臣今者委身明主,願陳一計,可不勞攻伐,使敵人坐失千里之地。陛下失之于漢中,可取償於淮北,願陛下採納臣言。」

  帝問:「計將安出?」

  對曰:「壽陽去淮甚近,若堰淮水以灌其城,則壽陽不攻自破矣。」

  帝大奇其計。

  先是天監十二年壽陽久雨,大水入城,廬舍皆沒。刺史李崇勒兵泊於城上,水增未已,乘船附於女牆,城不沒者二板。將佐勸崇棄壽陽,保北山。崇曰:「忝守藩岳,德薄致災。淮南萬里,系於吾身。一旦動足,百姓瓦解,揚州之地,恐非國有。吾豈愛一身而誤重任,但憐此士民無辜同死,可結筏渡之,使就高處,以圖自脫。吾則誓與此城俱沒。幸諸君勿言。」

  時有治中裴絢,率城中民數千家,泛舟南走,避水高原,只道崇已還北,壽陽無主,因自稱豫州刺史,請降于梁。梁將馬仙琕遣兵迎之,而崇不知其叛,遣使單舸召之,絢聞崇尚在鎮,大悔恨,然懼見誅,不敢歸。因報曰:「近緣大水顛沛,為眾所推,今大計已爾,勢不可追。恐民非公民,吏非公吏,願公早行,無犯我鋒。」

  崇乃遣從弟李坤將水軍討之。絢敗走,為村民所執,歎曰:「我何面目複見李公。」

  遂投水死。梁兵亦退。

  時淮南得以不失者,皆李崇之功也。原來崇為人沉深寬厚,饒有方略,能得士眾心。在壽春十年,常養壯士數千人,與同甘苦,寇來無不摧破,梁人謂之「臥虎」。帝屢欲取壽陽,憚崇不敢犯。至是聞王足之計,謂築堰可以制敵,遂欣然從之。使將軍祖晅、水工陳承伯至淮上相視地形。二人回奏淮內盡皆沙土,性不堅實,恐功不可就。帝弗從,群臣紛紛諫阻,帝亦不納。太子統諫曰:「臣聞水有四瀆,所以宣天地之氣,非人力可得而塞。今敝民力以塞之,就使功成,亦非順天之道。敵人縱受其害,內地亦未見其利。願陛下熟思而深計之。」

  帝曰:「此功著成,是不戰而屈人之兵也。兼併之業,基於此矣。豈可畏其難而不為?」

  統知帝志已堅,遂不敢再言。

  且說統字德施,帝長子,即昭明太子也。生而聰睿,三歲受《孝經》、《論語》,五歲遍讀《五經》,悉通大義。年十二,於內省見獄官將讞事,問左右曰:「是皂衣何為者?」

  左右曰:「是皆司獄之吏。」

  獄成,捧案來上,太子取其案視之,謂獄吏曰:「是皆可矜,我得判否?」

  獄吏以其年幼,隨口應道:「可。」

  太子取筆判之,凡犯死罪者,皆署杖五十。吏見其判,大懼,只得以實奏帝。帝笑而從之。自是數使聽訟,每有欲寬縱者,即使太子決之。母丁貴嬪薨,水漿不入口,體素壯,腰帶十圍,不數日,減削過半。每人朝,士庶見者,莫不下淚。自加元服,帝使省理萬機,內外百司奏事者,填塞於前,所奏稍涉謬誤,立即辨析,示其可否,徐令改正,未嘗彈糾一人。性寬和容眾,喜慍不形於色,引納才學之士,賞愛無倦。

  恒自討論墳典,與學士商確古今,文章著述,下筆便成。每一篇出,四方傳美。東宮積書三萬卷,名才並集,文學之盛,晉、宋以來所未有也。又愛山水,每遇幽泉怪石,則恰然自得。帝為太子建元圃一所,穿池築山,更立亭館,今與朝士名流,游處其中。嘗泛舟後池,或稱此中宜奏女樂,太子詠左思《招隱詩》雲:「何必絲與竹,山水有清音。」

  其高致類如此。今聞淮堰將築,知民必被困,故勸帝勿興此役。而帝方銳意為之,全不一聽。眼見萬古長流從此斷,兩淮民命一時休。但未識淮堰之築,若何起工,且聽下文再述。

  {臨川懦弱無膽氣,以之為帥,即有勇將,亦無所用,可知命帥之為要也。況敵將中山王英、楊大眼,皆稱萬人敵,非景宗、韋睿智勇兼備,而又和哀協力,其勢莫能支矣。梁武好大喜功,聽叛臣王足之言,興必不可成之大役,以致生民塗炭,雖有昭明太子之諫而不聽,仁心蕩然。魏之李崇,寬仁多智,堅確不撓,卒保危疆。古雲「一將難求」,豈不信哉!}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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