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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四卷 輔幼主道成懷逆 殉國難袁粲捐身(2)


  彈其兩翅,毛盡脫,鵠墜地,養其毛複長,縱之飛去,其妙如此。與劉善明,皆道成腹心也。善明報以書曰:「宋氏將亡,愚智共知,公神武高世,唯當靜以待之,因機奮發,功業自定,不可遠去根本,自貽後悔。」

  榮祖亦報曰:「領府去台百步,公走人豈不知,若單騎輕行,廣陵人閉門不受,公欲何之?公今動足下床,恐即有叩台門者,大事去矣。」

  道成雖得二人言,尚懷猶豫,紀僧真曰:「二人之言是也,主上雖無道,國家累世之基,猶為安固。公百口北渡,必不得俱。縱得廣陵城,天子居深宮,施號令,目公為逆,何以避之?此非萬全之計也。況今幼主出入無常,每好單行道路,于此立計,易以成功,外州起兵,鮮有克捷。」

  道成乃止。

  有王敬則者,臨淮人,少貧賤,母為女巫,常謂人雲:「敬則生時,胞衣紫色,應得鳴鼓角。」

  人笑之曰:「汝子得為人吹角可矣。」

  性倜儻不羈,好刀劍,嘗與既陽縣吏鬥,謂曰:「我若得為既陽令,當鞭汝小吏背。」

  吏唾其面日:「汝得既陽縣,我亦得司徒公矣。」

  平時善拍張,以勇力補刀戟衛士。前廢帝常使敬則跳刀,高出白虎幢五六尺,跳罷,仍撫髀拍張,儇捷異常。後補既陽令,昔日鬥吏亡叛,勒令出見,曰:「我得既陽令,汝何時得司徒公耶?」

  其人叩頭謝罪,敬則曰:「爾亦壯士,吾不汝責也。」

  至是為越騎校尉,見帝無道,欲自結于道成。夜著青衣,扶匐路側,聽察帝之往來。複陰結內廷楊萬年、陳奉伯等為內援,專伺得間,即便行事。

  是時蒼梧荒淫益甚,每往來寺院中。城西有青園庵,乃女尼所居,房宇深遠,徒眾數十。一日,帝突至其處,群尼倉皇跪接,帝視之曰:「是皆禿耳。」

  見一幼尼尚未剃髮,貌頗娟好,問之曰:「爾在此何欲?」

  對曰:「欲修行耳。」

  帝笑日:「恐所欲不在是。」

  便攜之入室,裸而淫之。又令左右擇尼中年少者遍淫之,問日:「此舉何如?」

  左右曰:「此舉是陛下大功德。」

  遂大笑而散。又有一道人,名曇度,素無賴,與之親善。一夜,行至領軍府前,左右曰:「一府皆眠,帝何不緣牆而入,殺其一家?』」

  帝曰:「我今夕欲與一處作耍,無暇為此,宜待明夕。」

  遂去。明日,乘露車與左右向台岡賭跳,仍往青園尼庵留連半日,晚至新安寺偷狗,就曇度道人煮之,坐地而飲,酣醉如泥。左右扶之還宮,寢于仁壽殿內。有楊玉夫者,常得帝意,出入必與偕,至是忽憎之,見輒切齒,罵日:「明日當殺此子,取肝肺,和狗肉食。」

  是夜為七月七日,臨睡吩咐玉夫曰:「汝於庭中伺織女度河,見即報我,不見則殺汝。」

  玉夫大懼,乃與楊萬年、陳奉伯伺帝熟寢,潛取帝防身刀刎之,時年十五。

  先是帝出入無時,省內諸閣,夜皆不閉,群下畏相逢值,莫敢出走,宿衛並逃避,內外莫相禁攝,故帝雖被弑,無一覺者。乃令陳奉伯袖其首,依常行法,開承明門出,遇王敬則於外朝,遂以首付之,使報道成。敬則馳詣領軍府,叩門大呼曰:「大事已定,領軍速即入朝。」

  道成猶慮蒼梧誑之,不敢開門,敬則聳身牆上,投其首以示道成。道成洗視之,果帝首,大喜。便戎服乘馬而出,偕敬則入宮。至承明門,詐稱賀還。敬則恐內人觀見,以刀環塞門孔處,呼門甚急。門吏開門迎之,只道帝歸,俱伏地震懾,不敢仰視。道成入殿,殿中驚駭,既而聞蒼梧已死,鹹稱萬歲。

  及旦,道成整宿衛出立殿庭槐樹下,以太后令召袁粲、褚淵、劉秉入朝會議,三人既至,聞帝已被弑,皆驚愕不敢發言。道成謂秉曰:「此使君家事,何以斷之?」

  秉未答。道成須髯盡張,目光如電,秉懼曰:「尚書眾事,可以見付。軍旅處分,一委領軍。」

  道成又讓袁粲,粲亦不敢當。王敬則拔白刃,在殿前跳躍曰:「天下事皆應關蕭公,敢有開一言者,血染敬則刃。」

  手取白紗帽加道成首,令即位,曰:「今日誰敢複動,事須及熱。」

  道成正色呵之曰:「卿都不自解。」

  粲欲有言,敬則叱之,遂不出口。褚淵曰:「非蕭公無以了此。」

  手取事狀授道成。道成曰:「相與不肯,我安得辭。」

  乃下議立安成王為帝,作太后令曰:

  昱以家嗣登皇統,庶其體識曰宏,社稷有寄。豈意窮凶極悖,日月滋甚。加以大馬是狎,鷹隼是愛,單騎遠郊,獨宿深野,趨步闤闠,酣歌壚肆,淫人子女,掠人財物,手揮矛鋌,躬行刳斮。自昔辛、癸,爰及幽、厲,方於之此,未譬萬分。民怨既深,神怒已積,七廟阽危,四海褫氣。廢昏立明,前代令範,況乃滅義反道,天人所棄者哉!故密令蕭領軍潛運明略,幽顯協規,普天同泰。驃騎大將軍安成王准,體自太宗,地隆親茂,皇曆攸歸,宜光奉祖宗,臨享萬國,便依舊典,以時奉行。

  於是備法駕,詣東府,迎安成王准即皇帝位,時年十一,是為順帝。降封昱為蒼梧王,葬之郊壇西,自是軍國大事,皆聽道成處分。封楊玉夫等二十五人為侯。

  先是劉秉初退朝,其從弟劉韞迎而問之曰:「今日之事,當歸兄否?」

  秉曰:「吾等已讓領軍矣。」

  韞拊膺歎曰:「兄肉中詎有血耶?今年族矣。」

  秉默然。然猶謂尚書一官,萬機根本,以宗室居之,則天下庶可無變。既而道成當國,佈置心膂,與奪自專。褚淵素相憑附,秉與袁粲,閣手仰成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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