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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卷 任諸將西秦複失 行內禪南樂聿興(1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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話說休之、宗之知東軍大上,劉裕自來,遂合兵五萬,臨江岸置陣,以拒來師。岸高數丈,其壁如削,陣前槍刀密佈,矢石列排,真如銅牆鐵壁,無懈可擊。裕驅兵直進,下令曰:「先登者有賞。」 於是眾力同奮。那知登未及半,上面箭如雨下,紛紛俱墜,死者相繼,無一能登岸者。裕怒,披甲欲自登,諸將勸止不從,主簿謝晦趨前抱住不放。裕抽劍指晦曰:「我斬卿。」 晦曰:「天下可無晦,不可無公。」 裕乃止。時胡藩領遊兵往來江津,裕呼之使登,藩有難色,不即遽上。裕大怒,厲聲呼左右收來斬之。藩見左右持刀趕來,顧而謂曰:「正欲擊賊,不得奉教。」 乃以刀頭穿岸,少容足指,騰身而上,連殺數人,由是隨之者稍多,大軍因而乘之,遂皆登岸。呼聲動地,無不一以當百,西軍大潰。宗之、休之走,裕揮諸將追之。追下數裡,忽見一支軍喊殺而來,擋住去路。追者見有接應人馬,便按兵不追。你道接應者何人?乃是魯軌在後。知前軍交戰,恐防有失,趕來相助,恰好救了敗殘人馬。休之、宗之見魯軌兵到,心下稍安,收集逃亡,再整軍馬,已喪十分之三。 休之欲退保江陵。軌請再申一戰,以決勝負,乃複結陣以待。卻說檀道濟從別路出師,探得荊、襄之兵,盡聚江上,本州無備,乃引兵突至江陵。命勇將薛彤、高進之乘夜扒城而入,一鼓下之。既克江陵,複進兵襄陽。襄陽守將李應之,開門出降,於是荊、雍皆得。斯時休之方圖再戰,忽聞根本已傾,驚得魂不附體,謂左右曰:「前有強敵,退無歸路,若何而可?」 左右勸其北走,遂同宗之焚營官遁。行未數日,軍士不樂北行,散亡殆盡。虧得休之平素愛民,民見其敗,爭為之衛送出境。王鎮惡追之,不及而還。於是休之、宗之等並降于魏。裕嘉道濟之功,加號鎮北將軍,留守荊、雍,而班師以歸。當是時,裕功業日隆,強藩盡滅。凡宗室之有才望者,皆懼見害,出奔異國。然裕意中欲俟關、隴平定,然後受禪,故猶存晉朔。一日,聞秦主姚興死,子泓立,諸子構難,關中大亂,裕喜謂穆之曰:「吾今日舉秦必矣。」 乃下令戒嚴,以世子義符為中軍將軍,監太尉留府事,穆之為左僕射,入居東府,總攝內外,徐羨之副之。丁已,裕發建康,命王鎮惡將步軍一萬為前鋒,自淮、淝向洛;檀道濟及胡藩,將兵趨陽城;沈田子與傅宏之,將兵趨武關;沈林子同王仲德,將水軍出石門,自汴入河;身統大軍為後繼。穆之謂鎮惡曰:「公今委卿以伐秦之任,卿其勉之。」 鎮惡曰:「此行不克關中,誓不復濟江。」 九月,諸將入秦境,所向皆捷。秦之諸屯守兵,皆望風降附。既面進攻洛陽,克之。引兵徑前,直抵潼關。秦主懼。命姚紹為大將軍。督步騎五萬守潼關。鎮惡等不得前,久之,軍中乏食,眾心危懼,或欲棄輜重還赴大軍。沈林子按劍怒曰:「相公志清六合,今許洛已定,關右將平,事之濟否,系于前鋒,奈何沮乘勝之氣,棄垂成之功乎?且大軍在遠,賊眾尚強,雖欲求還,豈可得乎?下官授命不顧,今日之事,有進無退,本知二三君子,將何面目以見相公之旗鼓耶?」 眾聞其言,乃不敢退。鎮惡親至宏農,說諭百姓。百姓競送義租,軍食複振。進攻秦軍,大破之,遂克潼關,姚紹奔還。十三年五月,裕大軍至陝。沈田子、傅宏之亦克武關,入攻嶢、柳,秦主欲自將拒裕,而恐田子等襲其後,欲先擊滅田子,然後傾國東出。乃率步騎數萬,奄至青泥。田子欲戰,傅宏之以眾寡不敵,止之。田子曰:「兵貴用奇,不必在眾。且今眾寡相懸,勢不兩立,若彼結圍既固,則我無所逃矣。不如乘其始至,營陣未立,先往薄之,可以有功。」 遂率所領先進,傅宏之繼之。秦兵合圍數重,田子撫慰士卒曰:「諸君冒險遠來,正求今日之戰,死生一決,封侯之業,於此在矣。」 士卒聞之,皆踴躍鼓噪,執短兵奮擊,秦軍大敗,斬首萬餘級。秦主奔還,與姚丕共守灞上。 鎮惡引軍入渭,以趨長安,乘蒙沖小艦,行船者皆在艦內。秦人見艦進而無行船者,皆驚以為神。鎮惡至渭橋,令軍士食畢,持仗登岸,後登者斬。眾皆登,鎮惡暗使人悉斷艦纜,渭水迅急,艦皆隨流去,倏忽不知所在。時秦兵尚有數萬,鎮惡諭士卒曰:「吾屬並家在江南,此為長安北門,去家萬里。舟楫衣糧,皆已隨流而去。今進勝則功名俱顯,不勝則骸骨不返,無他歧矣,卿等勉之。」 乃身先士卒,進擊秦軍。眾戰士無不勝踴恐後,大破姚丕於渭橋。秦主泓引後軍來援,反為敗卒所蹂踐,不戰而潰,左右親將皆死,單馬還宮。鎮惡乘勝,馳入平朔門,進圍其宮。泓涕泣無計,將出降。其子佛念年十一,謂父曰:「晉人將退其欲,雖降必不免,不如引決。」 泓憮然不應。佛念,登宮牆自投而死。癸亥,泓率妻子群臣,詣鎮惡壘門請降。鎮惡收以屬吏,城中夷晉六萬餘戶,鎮惡以國恩撫慰,號令嚴肅,百姓安堵。七月,裕至長安,鎮惡迎於灞上,裕勞之曰:「成吾霸業者,卿也!」 鎮惡再拜謝曰:「明公之威,清將之力,鎮惡何功之!」 裕入秦宮,收彝器、渾天儀、土圭等,其餘金玉、繒帛、珍寶,皆以頒賜將士。秦東平公姚贊,率其宗族詣裕降,裕皆殺之。送秦主姚泓至京師,斬於市。裕既平秦,欲留長安,經略西北。一日,聞報劉穆之卒,如失左右手,謂諸將曰:「本欲與諸君共事中原,今根本無托,不得不歸矣。」 乃留次子義真鎮關中,以王修、王鎮惡、沈田子、毛德祖四人輔之,而身東還。時義真年十二也。先是夏王勃勃聞裕伐秦,謂群臣曰:「姚泓非裕敵也,且其兄弟內叛,安能拒人?裕取關中必矣。然裕不能久留,必將南歸,留子弟及諸將守之,吾取之如拾芥耳。」 乃秣馬礪兵,進 安定。及聞裕還江南,奮決大喜,即命其子赫連璝為前鋒,率不敢進騎二萬向長安,身督大軍為後繼。沈田子出兵拒之,畏其眾盛不敢進。王鎮惡謂王修曰:「公以十歲兒付吾曹,當共思竭力,而擁兵不進,虜何由退?」 請自出擊。至軍,責田子不進。田子素與鎮惡不睦,以其恃功驕縱,恨之切齒,至是益怒。又軍中訛言,鎮惡欲盡殺南人, 關中反。乃托以議事,請至軍中,斬之幕下,矯稱受裕令誅之。報至長安,請將皆大驚。義真與王修被甲登城,以察其變。俄而田子率數十騎至,言鎮惡反,修命執之,數以專戮罪斬之。夏兵至,修同傅宏之出拒,連戰皆勝,赫連璝乃退。 又義真年少,賞賜左右無節,王修每裁抑之。左右皆怨,乃譖修於義真曰:「田子殺鎮惡,坐以反罪殺之。今修殺田子,是亦反也。」 義真信以為實,遂殺修。由是人情離駭,莫相統壹。夏兵複來,義真悉召外兵入長安,閉門拒守。關中郡縣,悉降于夏。裕初聞田子殺鎮惡,王修殺田子,而義真又殺修,大駭。繼聞勃勃進攻長安,料義真必不能守,乃命朱齡石赴長安代之。 戒之曰:「卿至,敕義真輕裝速發,既出關,斯可徐行。若關右必不可守,可與俱歸。」 那知齡石未至長安,義真已棄城而東。赫連璝率眾三萬造之。齡石遇之於途,謂義真曰:「速行乃可以免,今載貨寶輜重,日行不過十裡,虜至何以待之?」 義真不從。俄而夏兵大至,傅宏之等斷後,力戰連日,至青泥大敗,宏之、齡石及諸將皆死。會日暮,夏兵不窮追,義真左右殆盡,獨逃草中。參軍段宏單騎追尋,緣道呼之,義真識其聲,乃從草中出口:「君非段中兵耶?身在此,然不能歸矣。可刎身頭以南,使家君望絕。」 宏泣曰:「死生共之,下官不忍。」 乃束義真于背,單馬而歸。裕問青泥敗,未識義真存亡,大怒,刻日北伐。謝晦諫曰:「士卒凋敝,請侯他年。」 不從,會得段宏啟,知義真得免,乃止。 十四年冬十月,詔進宋公爵為王,增十郡,建宋王府於京口。自置相國以下官屬,加殊禮,進蕭太妃為太后,世子為太子。先是,王以讖言雲:昌明之後,尚有二帝。使傳郎王韶之結帝左右,密謀弑帝。帝既崩,乃稱遺詔,奉琅玡王德文即皇帝位,改元元熙,是為恭帝。恭立一載,王欲受樣而又難於發言,乃集朝臣宴飲,從容言曰:「桓玄篡位,鼎命已移。我首倡大義,興複帝室,南征北伐,平定四海,功成業著,遂荷九錫。今年將衰暮,崇極如此,物忌盛滿,非可久安。今欲奉還爵位,歸老京師,卿等以為何如?」 群臣盛稱功德,莫喻其意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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