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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十九回 戚繼光威鎮三邊地 仇總兵戮屍汴梁城(2)


  楊守謙奉諭,即日誓師起程。到得大同,戚繼光已和俺答見過兩陣。俺答增了人馬捲土重來,都被戚繼光殺退,並奪回明軍的老營,佔領敦煌九處。俺答屢打敗仗銳氣盡消,那些韃靼兵馬見了戚繼光的竹器兵士不戰而逃。時塞外的人馬稱繼光部為戚家兵,遙望得戚字的帥字旗,韃兵便相顧驚駭道:「戚家兵來了,咱們快走吧!」

  就一哄地散了,俺答沒奈何,只得率著部族民兵來作最後的一戰。繼光知俺答的兵馬猶作困獸之鬥,若沒有奇兵恐遭挫敗。

  他到了第二天發令,命自己的民兵衝鋒,各人手裡拿著一個紙包,一見了韃兵就把紙包打去,官兵卻在後掩殺。那紙包裡面盡是化開的石灰,一經打將過去,紙包破了白霧紛飛,將韃兵的眼目迷了起來,各自去擦眼睛,哪裡還有心廝殺。官兵發聲喊,和猛虎撲羊似地上去。

  韃兵抵擋不住大敗而走。俺答喝止不及,也只好回馬狂奔。不提防戚繼光從斜刺裡殺來,和俺答交馬,繼光一枝點鋼槍真是神出鬼沒。俺答雖然勇猛,這時已無心戀戰,虛掩一刀撥馬落荒而走。繼光哪裡肯舍,把馬加上兩鞭,那馬便潑刺剌地趕上去。要知戚繼光的那匹坐騎是有名的,叫做桃花胭脂馬,疾行起來一日可以走八百餘裡。

  塞外雖多駿馬,怎及得繼光的神駿。不上半裡多路,看看已將趕上,繼光從袋中摸出一件東西來,好似捕魚網似的只望空中一撒,哧啷的一聲將俺答連人帶馬牽住,奮力一拖把俺答倒拖下馬來。繼光也一躍下馬,想去縛俺答時,不期俺答力大,雙手望上一掙,早把繩索拉斷了一半。繼光眼快,一手執住俺答的右臂,兩人就在草地上廝打起來。正揪著各不相讓的當兒,那面的韃兵都騎著快馬,三十騎飛也似地趕來救援,繼光只有單身,又和俺答揪著不得脫身,其時危急萬分,幸得繼光的衛兵馳到,一擁上前,七手八腳地把俺答橫拖倒拽地拉著走了。

  韃兵趕至,剛剛只相差得一步,給繼光兵士擒著走了。接著繼光的民兵又到,韃兵自度兵少不敢來搶,眼看著漢兵唱起凱歌得勝回去。

  戚繼光又獲了大勝,還擒住韃兵主將俺答,自來楊守謙軍中報功。守謙大喜,手撫著繼光的背道:「將軍立功疆場,功在國家,將軍鎮邊胡奴自然喪膽,中流砥柱唯將軍是賴了。」

  繼光遜謝了一會。楊守謙便令戚繼光留鎮宣府,自己押著俺答班師回京。不多幾時,上諭下來,擢戚繼光為宣大總兵官,節制兩處人馬,隨時得便宜行事。這道旨意頒到,別人都不在心上,邊地人民齊聲歡呼,把個仇鸞氣得一佛出世二佛涅鄳,想自己從前笑他是個鄙夫,如今反要受他的節制了,那不是長人做了矮人麼?那時仇鸞部下有個幕府,叫做柳廣地的,本來是個桂林的苗種,輾轉流入漢族中也就充了漢人。講到柳廣地的為人,奸刁譎猾,想出來的計劃沒一樣不是繼橋絕路的。

  當俺答初寇大同,仇鸞不敢出敵,忙向柳廣地問計。柳廣地笑道:「胡人所愛的是金珠,你只要肯賄他多少金銀,叫他到別處去,沒有辦不到的。」

  仇鸞大喜,便令柳廣地為使,到俺答的軍中將仇鸞的意思向俺答述了。俺答索金五萬兩,米三百石,仇鸞一一如命送去,還和俺答訂了密約。這件事除了柳廣地之外,只有三五名心腹家將知道,其餘連仇鸞的妻妾也不使她們曉得的。那時仇鸞滿心要陷害戚繼光,因自己是嚴嵩的門人,如今嚴嵩已經革職,少了一個後援,對於勢力上當然敵不過戚繼光的,繼光職分既在仇鸞之上,又有楊守謙竭力的保舉,仇鸞弄得沒法擺佈了。於是召那柳廣地進署,托他想個計策扳倒戚繼光。柳廣地點頭答應了,便去和繼光的親隨締了交,兩下裡異常的莫逆。

  繼光有個護印的親隨被繼光痛笞了一頓,心裡氣憤不過,出來和別的一個親隨講起,把繼光恨得牙癢癢的。恰好給柳廣地聽見,忙上去安慰了他幾句。那護印的親隨見是同伴的朋友,和柳廣地也一見如故,由是柳廣地又與那個護印親隨交好起來。

  一天柳廣地做得愁眉苦臉的,似乎擔著莫大的心事。那個護印親隨不知柳廣地的奸計,問他為甚不高興。柳廣地搖搖頭道:「說也是辦不到的。」

  那護印親隨發急道:「既是知好的朋友,說出來又有什麼要緊。」

  柳廣地歎口氣道:「咱有一個愛女,今年及笄了,還不曾出閣,卻被鬼魅迷惑住了。看看迷得要死,咱眼下著急得了不得。後來有人說道,只要武官或巡撫的印信把來鎮壓一夜,鬼魅就不敢來了。但這顆印信又到什麼地方去找呢?」

  那護印親隨不知柳廣地是仇總兵的走狗,就脫口答道:「要武官的印信倒有,不識我們老爺的印信可能用不能用?」

  柳廣地大喜道:「若得你們老爺的印信去鎮壓一宵,那還有什麼話說?即使有十個鬼魅也嚇走的了。」

  護印親隨拍著胸脯道:「這事包在兄弟身上,給你辦到就是了。」

  柳廣地謝了又謝,那護印親隨立起身來去了。不多一刻,果然把宣大總兵官的印信取來交與柳廣地道:「這是緊要東西,關係很重,你用了之後須立時送還,切莫多延時日!」

  柳廣地答應了,懷著印信歡歡喜喜地去見仇鸞道:「此番可以扳倒戚繼光了。」

  仇鸞大喜。

  第二天上借著催糧的名兒向總兵官署中去請印。戚繼光命取印信時,只剩一個空盒,不覺大驚,急召那個護印親隨。護印親隨只得老實供了來,謂是某親隨的朋友借去了。又喚那親隨詰問,回說那人是仇總兵署中的幕府。戚繼光聽了,心下已明白了八九分,也不責那親隨。一時沒印可用,只好託病不視事,慢慢地設法取回印信。那仇鸞卻一步都不放鬆,天天差人來催索,氣得個戚總兵幾乎眼中發出火來,又不好向仇鸞說明,恐他傳揚出去。鎮臣失了印信,至少褫職,辦個失察的罪名。

  其時戚繼光幕下有個幕賓叫做徐渭字文長的,浙江山陰人,工文詞善書畫,是個有名的才子。戚繼光慕他的才學,便羅致在幕下,繼光行軍剿寇頗得文長的臂助。當下戚繼光將仇鸞騙去印信的事和這位徐文長先生商議。徐文長沉吟了半晌,拍案說道:「有了!有了!」

  便附著戚繼光的耳朵輕輕說了幾句。繼光欣然說道:「此計大妙!俺就依著做吧。」

  這天的晚上總兵官署廚下失火,各處的屬員都率領著兵士和衙役前來救火,仇鸞也和十幾名親兵在署前巡逡。只見戚繼光捧著印盒從署中直搶出來,手忙腳亂地把印盒遞給了仇鸞。繼光又回身進去了。仇鸞在急迫中忘了所以然,待繼光進去不出來了,仇鸞猛然省悟道:「上當了!他印信已失去的了,如今將空盒授給了我,當場又不曾啟視,這護印的責任就在我的肩上。等一會兒火熄了,叫我怎樣拿空盒交上去?這分明是要加罪在我身上了。」

  仇鸞想著,又和柳廣地去計議。廣地頓足道:「你怎麼會接受它的?現在除了把印信放在盒中,沒有別法。」

  仇鸞不得已,將總兵官的原印安置在盒中。其時火已救熄,仇鸞進上印盒,戚繼光親自驗看,見印已有了,心裡暗自好笑,又大贊徐文長的妙策,面上卻不露聲色地慰勞了仇鸞幾句。仇鸞自知開著兩眼吃毒藥,只有責著自己冒失罷了。

  這場鬧印的事過去了,蒙古人又來寇邊,直撲大同,要求索還俺答。仇鸞慌忙地又使柳廣地和蒙人商量,情願賄金十萬令蒙人退兵。蒙人假意允許了,待仇鸞的金珠送到,仍率兵攻城。仇鸞大驚,親自作書責問蒙人部酋那顏。誰知這封書信被戚繼光的哨兵獲得,進呈繼光,繼光將原信固封了,連夜齎入都中交與兵部尚書楊守謙。守謙看了大怒,把仇鸞通敵的事據實上聞。世宗帝即下諭,將仇鸞褫職解京。

  聖旨到大同時,仇鸞已經得病死了,家屬扶喪回汴梁而去。

  欽使撲了個空,正要上疏奏聞,不料俺答囚在獄中供出,前次人寇古北口、擄掠通州是仇鸞所指使的。世宗帝聽了,這一怒非同小可,頒諭汴梁守吏,把仇鸞戮屍,家口悉行就地正法。

  汴梁官吏接到諭旨,立時將仇鸞的滿門逮捕。一面掘起仇鸞的棺槨,開棺取出屍首來卻一點也不曾腐爛的,看上去竟面目如生。行刑吏砍下屍身的頭顱,屍腔在竟會流出鮮血來。當時目睹的人很為詫異,都說仇鸞應該要受王法,遭身首異處的罪名。

  這且按下不提。

  再說世宗帝自罷嚴嵩為相,便令徐階人閣。正擬整頓朝綱,忽然章聖皇太后駕崩。世宗帝大哭了一場,即日發喪舉哀,喪儀十分隆重。哪裡曉得章聖太后的梓官未曾安葬,昭聖太后又複崩逝了。世宗帝也按例給昭聖太后孝宗張皇後發喪,不過沒有章聖太后興王妃蔣氏,世宗之生母豐盛罷了。世宗帝迭遭兩場大喪,不免哀傷過甚,聖躬就不豫起來。要知世宗帝能痊癒否,且聽下回分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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