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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十六回 江飛曼誤盜雪裡青 王經略大破紅纓會(1)


  卻說馬剛峰展施出武當山的秘傳滾刀術,把和尚一刀搠翻。那和尚還想倔強,被楊少華等並力上前,將那和尚獲住。

  急切中又找不到捆縛的繩索。經李龍四面尋了一遍,見大殿上懸著一根巨繩,約有碗口來粗細。李龍大喜,忙提刀割下那根繩來。只聽得轟隆一聲響亮,大殿的正中墜下一件東西,熱油四濺,弄得殿上滿地是火,正德帝和楊少華等都不覺吃了一驚。

  大家定睛看時,才知墜下來是大殿上的一盞琉璃燈。那系燈的繩索被李龍割斷,琉璃燈便直摜到地上跌得粉碎了。眾人很是好笑,李龍也不管它怎麼,仍拖著那根巨繩來捆和尚。可是那繩太粗了,很不容易捆縛,於是七手八腳的,硬把那和尚縛住。

  正德帝見首惡已獲,想到貴人當有著落,所以十分高興,便攜同江彬在前後殿隨喜了一會。

  這座小金山寺,是在江蘇丹徒縣的西北,那金山矗立在江心,形勢極其高峻,古時本名浮玉山。有一個頭陀僧裴飛航的,掘山土獲到了金子,後人就改名為金山。山的西南麓下有一口冷泉,世稱天下第一泉的,泉水澄澈清碧,把來烹茗,味淳而甘,和平常的泉水相去天淵。金山寺築在山麓,香火很盛。寺的後院建有望海亭,登高一眺,長江泛瀾,猶若銀練橫空,水天相接。浩淼煙波中帆檣隱約,水鳧飛翱,遠瞰舟鳥莫辨。這種景致,非親歷的不能知道。寺的左遍,又有一座釣黿磯,是從前張侯釣黿的地方。

  唐天寶中,張侯挈眷舟過金山,泊舟山下進食。舟人相誡道:「江中有大黿,舟上忌烹肉物。」

  時張侯登山遊覽,眷屬忘了前言,竟然烹起肉來。忽見波濤掀天,白浪如山。浪裡擁出一隻頭和小丘似的大黿,張口把泊舟拖入海裡去了。待到張侯回下山來,不見了船隻。有一個舟子,從洪波中逃得性命的,來稟知張侯,謂侯屬等已飽黿腹。張侯聽了悲哽欲絕,便蓄心要報此恨。當下重行雇舟,回到城中打起了一千多斤的鐵鍊,鏈上裝了幾百斤的鐵鉤,把鉤納在豕肚裡,一端鐵鍊系在金山的石磯上。其時金山的四面還沒有陸地今海沙漲起,已有陸地。

  張侯佈置妥當,投豕入江,山下煮著肉物,香氣四溢。大黿踏浪而來,見了豕肉,霍地吞下肚去。誰知豕上有鉤將臟腑鉤住,再也吐不出來。那大黿性發起來,在江中騰躍跳躍,波浪山湧,直淹半山。似這樣地顛撲了七晝夜,那黿才肚腹朝天地死了。

  張侯便令人工把大黿拖到岸上,慢慢地宰割了,親嘗其肉。那只黿,身長凡五丈有奇,周圍有二百七十餘尺,重三千九百斤。單講那個黿殼,足有七百多斤。這樣一來,江中也算誅了一個大害。那張侯由是心志俱灰,不久就削髮入山,不知所終。後人因他有殺黿的功績,在山寺旁的石磯上鐫「釣黿磯」的名兒留做紀念。金山寺裡也有石碑記著這件事,曾經遊過的大都曉得的。

  閑言少敘,再說正德帝等在寺中各處遊覽。這時寺裡的和尚見他們使起刀槍來,嚇得屁滾尿流,一個個地躲在禪房中死也不肯走來。及把那和尚獲住,正德帝和江彬游到方丈裡,將他們的警鐘撞個不住,才有寺中的拜經禪師出來。正德帝詢他寺內僧眾都往哪裡去了?禪師答道:「他們聽得大殿上住持和尚被人廝打,怕累及自己,所以都躲過了。」

  正德帝道:「你們這住持叫甚名兒?到這裡有幾時了?」

  禪師道:「據他自己說,還是半途上出家的,法名叫鏡遠。當初我們寺裡,本有住持僧的,上月中吃這和尚殺死,投屍江中,他便做了本寺的住持。」

  正德帝道:「那和尚殺了住持,你們不去出首麼?」

  禪師搖頭道:「誰敢呢?就是去控他,他有靠山在背後,地方官也是不准的。」

  正德帝忙道:「他靠著誰有這樣勢力?」

  禪師躊躇了半晌道:「罪過!出家人又要饒舌了。」

  說道便對正德帝道:「施主是外方人,知道也不打緊的。這個惡僧,誰不曉得他是江西寧王的替僧。他在外面作惡,都有甯王幫他出頭的。

  聞得這鏡遠和尚還到處假著講經的名兒招搖,引誘那些美貌婦女入寺,把蒙藥蒙倒,任意奸宿過了,便去獻給甯王。那鏡遠在這裡也闖出過幾樁拐案,地方官吏只做不聞不見。好在本處江浙兩處的大吏,沒一個不是甯王的黨羽,大家自然含糊過去了。據說甯王的潛勢力已很大,有江西的紅纓會幫助著,將來必一發不可收拾。那時甯王早晚登基,鏡遠和尚就是國師了。

  你想甯王這樣寵信他,那些手下的黨羽誰不趨奉他,還惟恐不及咧!」

  正德帝聽了,點頭說道:「你這人說話很誠實,俺就給你做本寺的住持,你可叫什麼?」

  那禪師不知正德帝是怎麼樣人,竟派自己做起住持來。又想他敢捕捉鏡遠和尚,必有是些來歷的。於是笑笑道:「小僧名塵空,人家都稱我做塵空和尚的。」

  正德帝記在心上,便別了塵空,與江彬出了後殿,見大殿上的楊少華、馬剛峰、鄭亙、愛育黎、江飛曼、李龍等六人,在那裡守著那個和尚。正德帝吩咐下船,自己和江彬、少華、愛育黎、馬剛峰、江飛曼等先走,由李龍和鄭亙抬了那和尚在後。一路揚帆,到了鎮江的館驛門前。

  正德帝暫就驛中住下,令江彬草了諭旨,著李龍、楊少華押了鏡遠,往見鎮江府王雲波,命訊明鏡遠回奏。王雲波領了旨意,當即坐堂勘鞫。李龍和楊少華自回覆命。次日知府王雲波率領著各邑縣令來館驛中謁駕。雲波稟道:「鏡遠業已招供,在江甯拐的女人自稱是皇帝侍嬪,鏡遠不敢私藏,已獻入寧王府中去了。」

  正德帝見奏,著將鏡遠淩遲處死,金山寺住持,准令塵空和尚充任。王雲波領諭自去辦理,這裡正德帝與江彬等商議。

  正德帝說道:「如今劉貴人已有消息,只是在江西寧王邸中。朕擬將甯王削爵籍家,諭知江西巡撫張欽幫同處置,爾等以為怎樣?」

  楊少華道:「素聞甯王陰蓄死士、私通大盜,久存不臣之心。現若驟然奪爵籍家,必致激變,不啻促他起叛了。依臣下愚見,宜先去他的禁衛兵權,是摧折他的羽翼。他如自置衛兵,那時削爵有名了。萬一再不受命,即出王師討賊,一鼓可擒。但在叛狀未露前,無故削奪藩封,易起諸王猜忌。昔建文帝的覆轍可鑒,自應審慎而行的。至於劉貴人在邸中,下諭征提,甯王必不肯承認的。只有別派能人,設法去把她盜出來,是最為上策。」

  正德帝道:「朕為堂堂天子,怎做那盜竊的事。」

  江彬在旁奏道:「楊將軍的議論,最是兩全了。

  因劉貴人的失蹤,是和尚所騙去,這事如張揚開來,本非堂皇冠冕。大家以私去私來較為穩妥。否則小題大做,甯王橫豎是要圖賴的。倘不幸被他預防,移藏別處,轉是弄巧成拙了。」

  正德帝沉吟半晌道:「就依卿等所奏。誰去任這職役?」

  楊少華、愛育黎、江飛曼、李龍四人齊聲說要去。正德帝笑道:「幹這個勾當,要膽大心細的人去,李龍太嫌魯莽,愛育黎形跡可疑,都不宜去的,還是少華和飛曼去吧!」

  飛曼、少華大喜,便去收拾停當,辭了正德帝起程去了。

  正德帝自楊、江兩人去後,在鎮江各處又遊玩了三四天,即帶了江彬、愛育黎、李龍、馬剛峰、鄭亙等仍回金陵。裕王耀焜、都督王蔚雲便來問安,並呈上京師齎來的奏疏,正德帝當即批閱。見其中有禦史幹寶奏的一則,謂甯王宸濠隱結了紅纓會匪,輔助盜精,意圖不軌,請事前防止。正德帝看罷,遞給江彬道:「宸濠居心欲叛,天下已盡人皆知,足證世上的事要人不曉得,除非自己莫為了。」

  江彬細讀奏章和塵空和尚的話相仿佛的,便也微笑道:「星火燎原,不如預防于未然。」

  正德帝道:「朕也正是此意。」

  於是下諭,令江西巡撫張欽,把甯王府中的衛卒遣調入總兵周熙部下,以厚禦寇的兵力。

  明朝的祖制,藩王封典極隆,儀從的煊赫與皇帝相去一籌。

  藩王府邸也准設衛兵,惟不得過三千。故太祖高皇帝的祖訓上面,有「君不明,群小弄權者,藩王得起兵入清君側」一條。

  甯王府邸的衛兵,明是二千人,暗中實有三四千名。當時接到諭旨要調去衛兵,甯王吃了一驚,忙召軍師劉養正、參議汪吉秘密商酌。養正說道:「皇上調我們衛兵,分明是剪除我們的羽翼了。」

  汪吉道:「俺們現今一事未備,倘若抗旨,彼必加兵。這樣看來,似不能不暫時忍受,再別圖良謀吧!」

  養正猶豫了一會,也覺沒有善策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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