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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十二回 遍地櫻花正德戲鳳姐 半簾素月江彬充龍陽(2)


  楊廷和等也覺有理,大家懶洋洋地怏怏還京。卻說那正德皇帝,自被眾臣強勸回鑾,心裡老大的不高興,遊覽宣府的心也愈熾了。正德七年,江彬密遣家僕往宣府知照家屬,在那裡蓋建起一座極大的府第來,題名叫作國公府。又把豹房中的樂女孌童暗暗用騾馬載出京城,去安插在國公府中。諸事置辦妥當,便密奏知正德帝。君臣兩個酌議定了,乘著春祭的機會,江彬預先雇了兩匹健驢,侍候在德勝門外。

  正德帝祭郊已畢,書了草詔交給張永。自己忙忙地更換衣服混出宮門,大踏步往德勝門來。見江彬已牽驢相待,當下跨上日行三百里的健驢,似飛般地望居庸關進發。不日到了關前,由穀大用出來接駕,便大開了關門,放正德帝出關,等到梁儲、楊廷和趕到,正德帝已出關兩日了。江彬隨了正德帝出發,一路上做了嚮導。

  正德帝至宣府,就在那國公府中住下。正德帝見府中女樂歌童無一不備,地方又比豹房精緻,畫棟雕樑,朱簷黃瓦,一切的裝璜比較宮中要高上幾倍。樂得個正德帝心花怒放,連聲叫江彬為好兒子。江彬又導著正德帝往遊各地,但見六街三市富麗繁華,確與都下不同。宣府最多的是秦樓楚館,因該處為塞外使臣必經之路,官府特許設立樂戶教坊,專備外邦使臣游燕之所。

  正德帝到了那裡,真是目迷五色,心曠神怡。每天到了紅日西沉,便與江彬徜徉街市。見有佳麗,竟排闥直入,不問是否良家婦女,任意調笑留宿。倘是合意的,就載入國公府中,充為侍女。這樣地鬧了一個多月,宣府地方誰不知道聖駕出遊關外?那些州縣治吏也都十分注意。那消息傳到京中,大小臣工深恐被胡虜聞知,因此鬧出大禍來,又紛紛交章請皇上回鑾。

  正德帝哪裡肯聽,只把群臣的奏疏一起交給江彬收藏了,連疏上的姓名也不願去看它,休說是閱奏章了,日復一日地過去,正德帝在宣府居久了,路徑已很熟悉,有時竟不消江彬陪伴,往往單身出遊。一天正德帝獨自一個人信步出了宣府的東門,沿途遊覽景色。其實正當春三月的天氣,關外已若初夏。

  但見道上綠樹蔭濃,碧草如茵,風景異常的清幽。正德帝愛看春景,只顧向前走去,漸漸到了一個市集,約有三二十家住戶,卻是村舍臨湖,長堤上一帶的櫻花開放得鮮豔可愛。那一條小湖中,片片的滿墮著花瓣,大有桃花隨流水的景象。

  正德帝沿堤玩了一轉,不覺口渴起來,遙望市集中有處小村店,酒簾招飄,分明是賣村釀的。正德帝跨進店門,見兩楹小室雖不寬廣,倒收拾得很是清潔。正德帝坐了半晌,不見有小二來招呼,忍不住在桌角上拍了兩下。忽聽得竹簾子裡面鶯聲嚦嚦地問了一聲:「是誰?」

  簾兒微微地掀起,走出一位嫋嫋婷婷的姑娘來。雖是小家碧玉,卻出落得雪膚香肌,臉兒上薄薄地施著脂粉,穿一件月湖色的衫兒,青色的背心,系一條緋色的湘裙,素服淡妝,愈顯出嫵媚有致。那姑娘並不走到桌前,只斜倚在竹簾旁,一手掠著鬢兒,含笑問道:「客人要什麼酒菜?酒可是要熱的?請吩咐下來,俺替客人打點去。」

  正德帝也笑著說道:「你們這裡有什麼酒?有什麼下酒的菜?把來說給俺聽了。」

  那姑娘答道:「俺們鄉村地方,有的是村醪蔬菜,客人要山珍海味是沒有的,只好請到大市鎮上去了。」

  正德帝笑道:「咱們所愛的是村醪蔬菜,敢煩姑娘打一壺村醪,弄幾碟子蔬菜來,等咱慢慢地嘗那鄉村風味。」

  那姑娘睨著正德帝嫣然一笑,搴起竹簾兒進去了。

  等了好一會工夫,竹簾動了,那姑娘一手托著木盤,一手執了酒壺,斜著身軀從竹簾旁挨了出來,盈盈地走到桌邊,放下酒壺,將木盤中的蔬菜一樣樣地擺好,低低說了聲:「客人用酒吧!」

  便托了木盤兒竟自走進去了。正德帝拿起壺兒,斟了一杯黃酒,細看碟子裡面是豆腐、青菜、黃豆芽、鹹竹筍之類,果然都是素肴。正德帝平日吃的鹿脯熊掌,本來有些膩口了,難得吃著這種鄉村蔬菜,轉覺得非常可口。自斟自飲地喝了一會,不免有些冷靜起來,便把箸子叮叮地在杯兒上敲了兩下。那姑娘扳著竹簾問道:「客人敢是要添酒了?」

  正德帝將壺搖了搖道:「酒還有半壺。」

  那姑娘道:「那麼要添菜?」

  正德帝答道:「萊是不曾下過箸的。」

  那姑娘說道:「酒菜都有,客人卻要什麼?」

  正德帝見那姑娘口齒伶俐,有心要和好打趣,便涎著臉兒說道:「咱要問姑娘一句話兒。」

  那姑娘道:「客人有什麼話說?」

  正德微笑道:「這裡可有好的姑娘?」

  那姑娘笑道:「好的姑娘到處都有,客人問她做甚?」

  正德帝笑道:「咱獨自一個飲酒,又乏味又是冷靜。煩你替咱去找一個好的姑娘來侑酒。」

  那姑娘正色道:「俺只當客人打聽姑娘兒,給人家做什麼冰人,哪裡曉得說出這樣的混話來。客人想是喝醉了,人家好好的黃花閨女,怎肯給客人侑酒,不是做夢麼?」

  正德帝笑道:「什麼是黃花閨女?咱們在城中的酒肆裡,哪一家沒有姑娘侑酒?」

  那姑娘噗哧的一笑道:「那是粉頭了。」

  正德帝接口道:「正是粉頭,咱們燕中是叫姑娘的。」

  那姑娘嚶嚶地笑道:「俺們鄉村地方,是找不到粉頭的。

  要她們侑酒,也得到城中去,俺的哥子又不在家裡,俺一個女孩兒家,怎麼去找。」

  正德帝笑道:「你家姓什麼?你哥子是做什麼的?」

  姑娘答道:「俺家姓李,俺的哥子叫李龍,兄妹兩個就是設著這家村店兒度日的。」

  正德帝道:「你哥子往哪裡去了?」

  那姑娘答道:「早晨便進城去買些下酒萊兒,快要回來了。」

  說著回眸一笑,簾兒一響,又自進去了。

  正德帝自己尋思道:這妮子很嬌憨可愛,橫豎閑著,樂得打趣她一會。想罷又擊起杯兒來。那姑娘只得姍姍地走出來問道:「客人又有怎麼話講?」

  正德帝笑道:「咱們忘了,不曾問得姑娘的芳名兒。」

  那姑娘把粉頭一扭道:「俺們鄉村人家,女孩兒的名是很不雅的,說起來怕客人見笑。」

  正德帝說道:「人們都有姓名兒,自然各人不同的,有什麼好笑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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