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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五回 褥姮娥方道士求雨 剿韃靼王滿奴朝天(2)


  孝宗忙道:「仙長既來則安,為甚這般局促?今且請仙長臨紫雲軒一談。」

  說罷,由李廣引路掌燈,孝宗與道人攜手並行。

  到了紫雲軒內,孝宗南向坐了,賜道人金墩,那道人也不拜謝,竟長揖就坐。小監已奉上香茶,孝宗首先說道:「仙長在名山潛修,必然道法高妙。朕現欲研究內典玄功,望仙長指示。」

  道人微笑道:「講到修煉的人,要不染紅塵,拋去一切掛礙,靜心自摩,日久心地自會慢慢地光明起來。陛下富貴繁華之身,欲效心同枯木的野人,這是第一樁所辦不到的事,怎樣能夠修煉得來?」

  孝宗道:「昔日黃帝潛修《內經》,也曾仙去,歷代帝王難道沒有成仙佛的嗎?」

  道人答道:「黃帝登仙,只不過後人傳說,漢武好佛,終以身殉,故陛下要求延年祛病則可,成佛成仙是萬萬不能的。至若玄功內典,為彭祖所留傳,其法以禦女為途徑,此種補采之術,雖得成證果,也必遭大劫的。就小道看來,無非是旁門左道,以是彭祖至八百歲,仍敗道而死,就可以曉得它不是正道了。」

  孝宗說道:「仙長見識高明,不同凡俗。但既不用黃帝內典,又不習彭祖之術,不識仙長是怎樣修煉的?」

  道人朗聲說道:「道家以煉氣為主,賴元神為體,心身為形。氣凝則元神聚,元神聚則心神自寧。久而神與神合,心中虛無杳渺不存一物,心清而神亦清,化成一炁,此氣如天地混元,無影無形,亦有形有影,皆隨心之所欲而成,能夠曆萬劫而不磨滅,道而至是,可算成功的時代了。」

  孝宗道:「延年卻病是怎樣的?」

  道人答道:「這只好算道家入門的初步,也不脫凝神參坐罷了。」

  說畢,取下肩上的葫蘆,傾出一粒金丹,很慎重地雙手奉給孝宗道:「這就是蟠桃會上的九轉丹,小道費去十年心血,成了三粒金丸,兩丸已贈給兩個仙友,今剩此一丸,敬奉陛下,並祝萬壽無疆!」

  孝宗接丹一看,覺得金光燦爛,果然與凡俗有別,因大喜道:「仙長見惠,定是佳品。」

  說著就把丹丸掉在口內,咽的一聲吞下去了。一面又令李廣去諭知司膳太監,備上一席筵宴來。李廣便問葷素怎樣,道人舉手:「出家修心煉氣,不避葷酒的,不聞阿難羅汗哪一個不肉食飲酒,吃素是形式的偽修,小道是最鄙棄了。」

  孝宗點頭讚歎。

  李廣奉令自去,不一刻四五個內監舁著食盒來了,李廣幫著一樣樣地擺列起來。只見熱氣騰騰,都是些熊蟠鹿脯,海味山珍。那道人在旁已饞涎欲滴,巴不得孝宗叫他入席,就低著頭,箸不離指地據案大嚼。孝宗見他吃得豪爽,以為仙人應當這樣的,只有李廣卻暗自好笑。那道人直吃得酒醉肉飽,看天色早已大明,一會兒窗上射入晨曦,道人忙起身告辭。孝宗哪裡肯放,重又邀道人坐下。這天孝宗也不臨朝,竟伴著道人談禪。

  那道人口若懸河,滔滔不絕地講些離奇怪異的事,聽得孝宗目定神怡,異常地佩服。

  日月轉易,又將垂暮,孝宗和道人整整講了一天。紅日西易,又將沉,東方升起玉兔,孝宗忽指著一輪明月說道:「朕聞唐明皇是個風流天子,嘗上天遊過月宮,不知那月殿裡的嫦娥,究竟有怎樣美麗,仙長可能大展法力,給朕見一面嗎?」

  道人見說,遲疑不敢回答,李廣一旁插嘴道:「有仙長那般神術,什麼樣的事兒辦不到,休說嫦娥,就是王母娘娘也能請得到的。」

  道人接口笑道:「陛下只要見得嫦娥,待小道略施小技,明天晚上陛下但準備和仙女把晤就是了。」

  孝宗這時真有說不出地喜歡。晚餐後,和道人又談到魚更再躍,令小太監領仙師往白雲榭安息,孝宗也自回宮中。

  明日朝罷,孝宗又忙忙地來找道人談話。那道人言語之間,鑒貌辨色,句句能稱孝宗的心意,以是越發信奉他了。月上黃昏,由李廣引路,依舊到前夜請道人的淨室面前,那裡香案早設,燈燭輝煌,道人就披髮仗劍,向東方吹了一口氣,書著黃紙符籙,約有半個時辰,聽得淨室內崩然有聲。道人又焚了符兒,才同了孝宗推進淨室的偏門,一陣的蘭麝香味已直沖出來,蒲團上面坐著一位如花似玉的仙女,雙眸緊合好像睡著一般。

  道人喝聲:「快迎聖駕!」

  把那個仙女驚醒,姍姍立起身兒,盈盈地向孝宗行了個稽首,便侍立在一邊。道人笑道:「仙凡路異,卻是有緣,好好地侍候皇上吧!」

  說罷和李廣等退出淨室。

  孝宗便握住了仙女的玉臂,仔細兒端詳一會,確是月貌花容,柔媚入骨,那種輕盈的體態先已令人心神俱醉了。孝宗微笑著,問她姓氏名兒並天上的景致,仙女只是含笑不答。被孝宗逼得無法時,只把天機不可洩漏的一句話來遮掩過去,孝宗見問不出什麼,只得罷了。

  這一夜孝宗在淨室中和那仙女共效于飛,孝宗自吞了道人的金丹,精神頓時暢旺了十倍。加上那仙女的應酬遠勝過宮中的嬪妃,把個孝宗快樂得神魂顛倒,不住地贊著道人的神通,那仙女卻吃吃地笑個不停。孝宗也摸不著頭路,一等到天明,深怕那仙女要去,忙令內侍往諭仙師,叫把仙女暫時留著。

  從此,孝宗日間和道人研究道術,夜裡往淨室中和仙女取樂,把政事更不放在心上了。那李廣乘了這個當兒,大施威權,強幹國政,廷臣除李東陽、謝遷、劉健、劉大夏、馬文升、王恕、徐溥、李夢陽、戴珊等幾個大臣之外,竟任意斥黜起來。

  一天,孝宗設朝,瞧見李夢陽的奏疏彈劾太監李廣的不法,及諫止孝宗寵信方士,蠱惑邪說,言辭極其痛切。孝宗把本章憤憤地一擲道:「區區太監,何能亂宮闈?朕好仙道又有甚害處?」

  說畢拂袖回宮。

  這時,孝宗在宮中供養著方外道士,夜裡和仙女相會等事由宮監門傳說出去,大臣們都已得知,劉健很是憂慮,便和李東陽、謝遷商議。其時正值天氣亢旱,人民呼號求雨。李東陽獻計道:「俺聞宮中的道士法術高強,連仙女也召得到,何不令他求雨?倘是靈驗,便救了百姓;萬一不靈,就說他邪術欺蒙上皇,而且借此使皇上省悟他妖術是假的,豈不一舉兩得嗎?」

  謝遷拍手笑道:「人說李公善謀,這計果然不差,俺就來起草,明日早朝上他一本。」

  大家議定,聯銜署名,劉健為首,疏中說得那道士神通廣大,眾臣保舉他求雨。

  次日上朝,劉健把本章呈上去。孝宗看了,連連點頭,即下諭從後宮宣那道士方如仙上殿,命他建壇求雨,那道人不敢推卻,只好勉強領旨,孝宗令將天壇做了求雨壇。一切佈置妥當,擇定第二天為求雨日期。到了那時,御駕親自臨壇,劉健、謝遷、李東陽等一班大臣陪侍。那道人峨冠博帶,仗劍上壇。

  孝宗限了午時見雨。那道人只管舞劍焚符,看看到了近午,還是陽光猛烈,連一片黑雲也不見,急得道人面紅耳赤,頭上的汗珠如黃豆似地滾下來。李廣在一旁眼睜睜地瞧著壇上,心裡更是著急。

  日色已經過午,哪裡有什麼雨點,眾官紛紛議論,孝宗也有些疑惑。看那道人,尤是拍案打牌地在壇上搗鬼,劉健等一班大臣又是氣又是好笑。正在這個當兒,忽見武臣班中,一位雄赳赳的官兒大踏步搶上壇去,一把抓住道人,大呼:「捉姦細!」

  將那道直摜下壇來。孝宗吃了一驚,眾大臣也都失色,細看那壇上的武官,正是勇甯侯韓起鳳。

  起鳳摔了道人,慢慢地走下壇來,在駕前跪下奏道:「這個道人是廣西苗瑤首領牛鼻子的軍師,為人無惡不作,臣征苗瑤時被他逃走未獲,不知陛下何以把他供奉在宮廷?狼子野性倘有不測,這重任誰敢負擔?」

  孝宗聽了,知起鳳在憲宗時曾征苗立功,諒非謊言,於是喚侍衛帶上道人來勘問。那道人已被起鳳摜得頭昏眼花,便老實直供出來。自己和太監李廣串同,混進宮中,冒稱神仙。至於請來的仙女,也是李廣設法弄來的,是個西華門外的土妓。

  孝宗聽了道人供詞,真是又羞又氣,喝令武士將李廣拿下,又命校尉去提出宮中的土妓,兩人一併綁了,連同道人,立刻推出斬首。一時群臣也都稱快,孝宗便起駕回宮。那時京中把這件事傳揚開來,皇帝玩土娼,大家當作一樁奇談。

  再說孝宗雖誅了假仙女,心上不無留戀,覺得六宮嬪妃沒有一個能稱意的。方在悶悶不樂的時候,忽然王越征韃靼回來,孝宗卻得著一個大大的安慰,把那仙女早拋撇在九霄雲外了。

  王越的還京,于孝宗怎會得著安慰?原來韃靼的首領小王子恃強寇邊,王越奉命出征,把小王子殺得大敗。王越直追到賀蘭山,將小王子的眷屬獲住,小王子已北遁去了。可是那眷屬裡面,有個小王子的愛妃叫作王滿奴的,容貌非常豔麗。王越把滿奴帶回京中進獻給孝宗。孝宗見了王滿奴,不由地神魂飄蕩,忙令送入後宮,以便臨幸。誰知那滿奴不肯順從,終日在宮中啼哭不休。要知滿奴究竟依從否,且聽下回分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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