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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六回 成雙偶還珠入櫝 學六韜投筆從戎(3)


  於是兩個人遊歷各處,要想擇主而事,而在路上卻碰著了宋濂和劉基,也抱著投筆從戎的志願。四個人聚在一起,說說談談,互慕著文名,當然十分投機。大家議論了一番,覺得徐壽輝、方國珍、張士誠等一班人都不是成大事的,聞得濠州朱元璋自起義以來,仁慈愛民,禮賢下士,知道是個真主,就星夜來投奔元璋。

  但四人之中,劉基更是出類拔萃。宋濂、章溢、葉琛等三人也個個是滿腹經綸,才堪濟世,學足安邦。

  單講那個劉基,字伯溫,祖居在處州的琅玕鄉。他在十七歲上已中了進士,可算得無書不讀,博古通今。浙東的四賢,要推劉基文名最盛。他新中進士的時候,年未弱冠,不免睥睨一切,驕氣淩人。和他結交的一般宿儒,都佩服著他的學問,所謂後生可畏,自然讓他三分,那劉基便覺得不可一世了。

  一天是三月三的上巳日,劉基也效著那古人,往郊外去踏青,順便去遊覽靈岩。那靈岩的地方,離琅玕約有二十多裡,那裡山青水秀,碧樹成蔭。又值春氣融融、百卉爭妍的當兒,但見遍地山花照眼,綠波漣漪,雲影婆裟,花香馥鬱,流泉玲琮。行人到了這裡,真要疑是身入了畫中哩。劉基也愛靈岩的風景清幽,一時貪玩山色,徘徊了一會,已是倦鳥歸林紅日西沉了。靈岩本是處州著名的勝地,春秋佳日,士大夫提酒登臨、憑弔古跡的很是不少。

  劉基見遊人紛紛散去,才覺得時候已晚,只得舍了佳景,慢慢地走回去。可是走不上十裡,天便昏黑下來,幸得微月在東,略略辨得出路途。劉基因歸意匆匆,卻錯走了一程,舉頭四望,見一片的荒地,青塚累累,鬼火磷磷,不由得心慌起來。正在遑急時,遠遠瞧見人家的住屋,那燈光從門隙裡射了出來。劉基這時好似得著了救星,三腳兩步地向那所房屋走去。到了面前,就月光下看去,卻是竹籬茅舍,雙掩柴扉。聽得裡面磨聲鹿鹿,燈光便自柴扉中吐出。

  劉基待上前叩門,忽聽屋內有人問道:「外面來的可是劉伯溫嗎?」

  伯溫見問,不覺吃了一驚,忙回答道:「在下正是劉伯溫,不識高士怎樣知道的?」

  說猶未了,柴扉呀地開了,走出一個老兒來,笑著說道:「我在十年前已經算定了,相候已多時了。」

  說罷,仰天大笑,弄得個聰明絕世的劉伯溫,簡直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了。那老兒便迎伯溫進了草堂,早有小童獻上茶來。老兒讓伯溫坐下,伯溫一面接花,便躬身道:「敢問仙丈高姓雅號,何以曉得賤名?」

  那老兒笑道:「山野村夫,與草木同腐,本不必有姓名,不比相公,少年名書金榜,誰還不知我們處州有位劉伯溫呢?」

  老兒說時,形色十分謙慕,打動了伯溫好勝之心,臉上便露出驕矜的顏色來,口裡謙遜道:「承仙丈的謬獎了。」

  老兒笑道:「今天賢者下臨敝廬,也可算得蓬蓽生輝。」

  伯溫道:「這是仙丈的推崇,但小可此刻因貪遊靈岩,回去天晚,誤了路程,日暮途窮,要求仙丈這裡打擾一宵,未知仙丈可能見容?」

  那老兒大笑道:「我剛說相候多時了,正希望相公的大駕見顧呢。」

  伯溫見老兒說話迷離惝恍,方待要問個明白,不曾啟口,那老兒卻繼續說道:「劉相公才廣學博,方才從靈岩回來,那靈岩的古跡裡面,有一座蝴蝶塚,不曉得它建自什麼年分?是怎麼一回事?老漢懷疑已十多年了,萬祈指教。」

  伯溫聽了,一時回答不出,囁嚅了半晌,勉強說道:「那蝴蝶塚小可也嘗聽人說過,有的謂是莊子的化身,其實這一類古跡遺事,誰也不能證實它,無非是前朝好事文人弄的玄虛罷了。」

  那老兒見說,不禁正色道:「這是什麼話,只怕未必如尊意所說呢!」

  伯溫那時知道老兒有心難他,便尋思道:「等我反難他,看他怎樣。」

  想著忙拱手道:「依仙丈所論,諒來定有根據,敢請見示。」

  那老兒仰著脖子,微繃道:「講起那蝴蝶塚來,老漢倒略知一二。什麼莊子化身,都是一種推測之辭,況那塚的年代,也不至於這般久遠。考這蝴蝶塚由來,是唐天寶年間,宮廷之亂,廷臣梁詩禎株連被誅。詩禎的愛姬蝶奴,也服毒身殉,她死後遺書,自述是本城人,指名要葬在靈岩下。詩禎的家屬敬她貞烈,真個運柩回來,替她瘞在岩下,成了她的志願。那塚的面前,鐫著一塊碑道:烈姬蝶兒之墓。後人因碑淹沒,誤傳為蝴蝶塚。老漢記得那蝶兒塚墓碑的後背,還鐫著一首歌詞,很覺哀豔。老漢聽人談著,也就把它記在心上。想當日定也傳誦一時呢。」

  說罷,便念那首歌辭道:

  禁闕變萬熾,強弱自殘折。意氣許與分君臣,忠心欲奮秋陽烈。摧軀抉股同死君,轟轟義烈薄天雲。後人重死不重節,暮楚朝秦何紛紛。蝶兒感恩乃至爾,籲嗟,萬雲不如斯靈岩,山高江水寒,孤塚茫茫曆萬劫!魂兮不滅,翩翩落花飛蝴蝶。草青膏,山冷冷,猶見山頭流水碧。

  那老兒念罷,瞧著伯溫大笑道:「這不算是最近的事蹟,相公卻不曾弄得清楚,休說是三墳五典,八索九丘了。」

  說著又一陣地狂笑。伯溫自覺慚愧,那臉上不禁紅了起來,當下便起身向那老兒謝過。

  那老兒捋著銀髯微笑道:「孺子可教,老漢和你說明了吧!」

  於是,那老兒自己說是叫作胡光星。還對伯溫說:「十九年前,曾替人點過龍穴,現今國家將大亂,真主已出。要想選擇一兩個人材,傳授自己的衣缽。所以我待此十年,終遇不著有根器的人。」

  那胡光星一頭說,去裡面取出一冊書來,遞給伯溫道:「老漢行將就木,留著也沒有用。今天和你相逢,也是前世有緣,你拿去勤習,不難做輔弼良臣。」

  伯溫聽說,接書隨手翻了一遍,見書中六韜三略,行軍佈陣,定亂治國的道理,無不齊備。伯溫大喜,忙收了書向胡光星拜謝,並稱他做了老師。伯溫又問真主在什麼地方。胡光星答道:「今日已晚,明天自然告訴你。」

  伯溫稱謝,這一夜就在草堂中宿歇。伯溫因心上有事,翻來覆去地睡不著。遠遠的村雞初唱,伯溫正朦朧睡去,忽聽胡光星大呼道:「皇帝來了!」

  伯溫大驚。要知皇帝來也不來,且聽下回分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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