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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五回 陳方略形成聚術 分屯駐勢合聯珠


  巍然雄鎮峙東溟,戰艦滿寒汀。鼓吹遙連燕冀,旌幹遠映淄青。
  唇齒相依,輔車相庇,犄角成形。血戰期衰虜運,奇勳丕振王靈。
  ——《朝中措》

  天下事,偏有無心得之者。當日河東失陷,朝議三方進取,登萊、天津、廣寧,都設有巡撫,屯有重兵,廣甯由陸,登、津由水,要三路並行。誰知登、津兩處,糜了多少錢糧,也不曾出得一船一兵,得他一矢一戟,後來並廣寧失卻,一番經緯,盡成畫餅。何期毛將軍因招撫得了鎮江這奇功,因避兵又得了皮島這勝地,北連四衛,南接登萊,東呼朝鮮,西吸天津,隱然成一重鎮。當日毛將軍奉有敕旨,總兵東江,一個皮島與各島,弄得星聯棋置,隱然有虎豹在山之勢。若只株守了這塊土地,做一個龜茲小國,與國家任他的心,王撫差他的意思,豈不有負!他除將自各島軍後簡練,以圖恢復,他將各島與登萊天津、金複海蓋地形,遠近進兵所在,細心籌劃,想同一個方略,上本道:

  平遼副決兵毛文龍為制奴滅奴事:切臣一介庸愚,在遼二十餘載,謬蒙遼東撫臣王化貞委任,遂以孤軍擒叛逆於遼民潰散之餘,複鎮城于麗國畏懦之後,雖至風勁冰堅,糧匱援絕,而猶仗皇上威靈,廟堂勝算,計複寬靉,術聯南衛。而上年十二月內,奴賊渡河之後,尚余十余萬歸正之民,暨陰陽其志之麗人,牽制奴無西犯,倘津登之援師一至,廣寧之進兵有期,臣張勢寬鎮,倡率南衛,用報王撫臣知遇之恩;既報皇上寵異之典矣。乃今津、登之應援,議同築室;山海之防守,患切剝膚;設奇正以定分合,保危關以衛神京,複如理亂絲。臣雖孤處海隅,瞻依闕庭,未嘗不太息悲咽,而繼之以涕泣也,敢以一得之見,為皇上陳之。

  西虜反復不常,謂宜待以羈縻。至於喜峰、山海各處,用先臣郭登守大同空營火炮地龍,及劉某炮石之屬,以資城守,而更密運神謀,以折虜志,使彼為我用,而不為我患。此山海待西虜法也。朝鮮素稱小國,自我有東事以來,兵餉喪於渾河之役,水卒死於詔使之還,既騷我卒于彼之江洋,更挪彼餉于我之兵士,固疲極矣。而無籍之徒,非謀賚經撫諮文,則鑽求部府批劄,動騎官馬,滿馱私貨,隨途擾害,舉國盡為攢眉。臣思奴酋發難,皆為市井無賴所激,宜速敕登萊撫臣,嚴禁奸人託名諮劄以入麗者。此登萊聯朝鮮法也。

  至於三方佈置之謀,以廣寧為正,登津為奇,今則山海宜守,登津宜戰。若就登津較量,則津兵當以應援山海,而登萊時聯旅順,密邇朝鮮,但令各島聯絡其中。島上居民,自王撫臣多方招撫,而各民自多感德,慮無不效命者。夫或招或剿,或戰或守,或進或退,或合或散,出沒海上,神島間之奇謀,用登鮮之聯合,固非特牽制奇著,實為恢復要著。然自各島佈置始,查得廟島、鼉磯島、皇城島,為登萊門戶,兵將船隻,急宜往守,諒登萊撫臣自有成算。唯是旅順之險,設若為奴所據,我之往來不便。旅順東距三山島二百里,請以遼兵二千,水兵船隻七十號,用經略標下練兵都司陳大韶,以旅順南營遊擊職銜居之,從島入守旅順,則登津朝鮮之水路通矣。三山島東距廣鹿島二百里,請以遼兵二千,水兵船五十餘號,用經略標下練兵都司王學易,以旅順北營遊擊職銜居之,從島入守金州,仍令陳大韶應援,則彼此牽制有率然之勢矣。

  廣鹿東距長山島五十餘裡,請以遼兵二千,水兵船五十號,用經略劄委練兵遊擊宋鵬舉,以複州參將職銜居之,從島入守複州,則斷奴酋之左臂矣。長山東距石城二百餘裡,請以遼兵二千,水兵船五十餘號,用經略標下參謀都司劉可伸,以海州參將居之,入守海州。石城相近小松島,請以遼兵千余,水兵船二十餘號,用經略劄委加銜都司林茂春,署蓋州備禦事,入守蓋州,即命劉可伸為之應援。石城東距麗島二百餘裡,請以遼兵千人,船二十餘號,用巡撫委守備程攸,以岫岩備禦居之,入守岫岩。麗島東距鮮鎮寬靉二百里,即用經略劄委鎮江練兵遊擊張忠、劄委練兵都司署靉陽守備尤景和,各率所部,乘除於鮮鎮寬靉間,以相機直入奴寨。且分且和,以疲其力;且進且退,且戰且守,以挫其鋒。譬彭越撓楚之法,孫子懼吳之術,虜之逸者勞,合者分。而後臣督率眾營各兵,憑山扼險,直逼遼城,山海關更出師蹙之。如臣前揭部院謂,山海扼其脛,三岔截其腰,臣等於東南拊其背而躡其尾,奴可滅也。

  夫招練遼兵,既免安家行糧,又省日月耽擱,兼日虜情,而我得一人,賊即失一人,策之得也。乃過慮者謂遼民藏奸,毋令渡海,正不知遼將或多通虜,遼民反實懷報國,且揀其壯丁為兵,載其家屬過登,安插遠處,何奸之有!惟速給臣餉三十余萬,差官刻期押付,並再挑選登津各處遼丁二萬,又募浙兵精于火器者萬餘,給盔甲器械,分往各島,俾圖戰守,以襄恢復。至計奇正互用,首尾夾攻,豈特奴酋不敢窺山海,即河西亦不敢輕渡矣。

  伏乞敕下,酌議處分,倘以臣言可采,速賜裁決。誓以慕義之餘年,為國家竭東隅之報效。且臣受王撫臣東行之令,原約七月襲取寬鎮,八月撫臣即渡河東。徒以事多掣肘,坐失機宜,奴勢益熾,各城複陷,致臣效忠效義之雄心,淪沒於堪悲堪咽之時事。而更遷延危疆,候兵候餉,杳然一載,此何時勢也,而堪此空說空談乎!況去冬奴賊先攻鎮江,知江東無兵,是以新正安心過河,以攻廣寧。今又牽制無兵,則山海必成孤危,而神京豈能安枕!且奴眾雖不能搖舟,而遼兵捕魚為生者,多為賊用,彼如先據各島,則登萊亦成危局。是奴可水犯陸犯,我總難戰難守,即殺身異域,徒增原下之悲,而一片忠肝,無補孤魂之泣矣。萬分緊急,敢冒斧鉞上懇。倘廟堂以未經目擊之情形,偏執登鮮無益於恢復之大事,優遊不斷,錯過六七月光陰,秋高風勁,漸至冬朔,事不可為,奴得並力山海,悔之無及。臣身居險地,言出痛心,不敢自附石畫,第祈我皇上敕諭諸臣,用臣未議,使得悉心計而盡瘁乎鯨吞鱷噬之中,即粉齏有餘榮矣!

  聖旨:「該部看了來說。」

  滿眼山川滿腹兵,神謀還令鬼神驚。
  憑將一紙安邊策,塞外胡塵瞬息清。

  隨該兵科出參道:

  為照毛文龍接濟之說:急者自急,緩者自緩,此已腐舌,彼如充耳,致使君令不足以敵臣意,當局不足以勝旁紛,奈之何哉!假令榆關可丸泥封,西虜可鞭使,文龍即不妨置棄於虎狼搏噬之穴,若猶未也,則何恃而不恐。數月以來,甯前諸處,奴未敢一矢加遺,誠恐長驅而文龍之議其後也。文龍滅奴即不足,牽奴則有餘。議者視棄文龍如溝中梗,奴一意西向,卷甲疾馳,危關孤壘,奚以禦之?況其列兵旅順,改造風帆,萬一據海島,望登萊,混稱兵船,鼓棹迅至,彼時即悔接濟之遲,誤何及哉!

  據文龍疏中,談奴情甚悉,又謂某島該兵若干,統以某將,誠不欲海上各區,使奴先據,長彼覬覦之心,絕我牽制之路也。夫遼民苦奴之虐,逃依麗國者,以十余萬計,其心為中國死者,亦且數萬。誠敕令戶部亟如臣部議餉十萬,前往接濟,選遼民勇者,置之行間,列於各島,以所舉材官分隸之,既無招募稽遲之誤,又無安家行糧之費,較之客兵不習水土,不耐風寒,不勇戰鬥者,費倍省而氣複倍壯,是一兵可當奴百兵也。夫其不可丸泥封、鞭使者,朝廷且不惜數百萬金錢,為補苴之計,而明明能乘奴者,任其疾呼不為引手,臣竊惑焉。

  臣部前疏所題閩兵,招練渡海有日,可無容贅。獨淮兵前奉旨過海,而裹足淮揚,藉口剿妖豸繡之威,自行自止。

  廟堂之旨意朝三暮四,其何以示令共而昭畫一耶?夫一渡海耳,懦者畏之以為害,而奸者顧涎之以為利,所稱假借劄委,擾害無厭,藉其力不恤其私,利其物致孤其望,則柔遠之謂何?臣部當與經撫諸臣亟嚴加申傷矣。既經具奏,前來相應,複請合候。

  命下,遵奉施行。

  〖自此,朝廷之上,無不曉得皮島的兵馬真可以提掇登津,真可以牽制哈赤。有了一座皮島,可以控制得各島;有了各島,登津之兵可以漸漸屯泊,可以漸漸向金複海蓋四衛進發。若不是他招撫,奴酋先得了這些海島,這些海島歸伏了奴酋,做他的嚮導,或分一個逆賊,以佟李之輩,以中國人用中國、學中國水戰,結寨在皇城島,就逼近了山東,結寨在廣鹿島,就近了天津。莫說西處不敢進兵,及要防守,則是年來朝廷但以全力防守山海,不急慮天津登萊,向來但聞失城失堡,此後但聞得收復金州各處地方,他的方略,那裡是虛言哄弄朝廷,以邀封賞的。
  披讀方略,使人有封長白山之想。籲,如今安在哉!〗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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