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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回 滬甯站宋教仁中彈亡身(5)


  且說前任農林總長宋教仁,自卸職後,為國民黨辦事,主持黨務,值孫、黃組織同盟會,他已入為會員,襄助《民報》鼓吹革命。至孫文回國,在南京設政府,皆是他一手編成。他想南北未和,諒難統一。初次就同蔡元培北上,迎袁南來。適京津兵變,袁不果行,仍就職北京。唐組閣時,任為農林總長,未兩月,唐內閣猝倒,他就辭職。經此閱歷,已見老袁心腸。

  他遂決意從政黨辦起,把共和、統一黨聯絡起來,引入同盟會,皆組為國民黨黨員,共舉他為黨中理事。他已經回籍,不願再出,偏偏黨員屢函敦請,勸他再往北京,維持黨務。他本少年英雄,含著一腔鐵血,見組閣二次,新人物多半賦閑,又兼老袁野心勃勃欲見,遂辭別母妻,道出滬上。聞教育總長范濂源辭職回杭,他欲探聽政府詳情,即至杭晤范,略談數節,已不勝憤怒。正值催電交來,遂別范返申,由申至寧。

  江南國民黨支部開會歡迎,都督程德全到會主席,因口疾未痊,托人代表報告,謂:「宋君革命多年。政治有素,請宋君發表政見。」宋遂上臺演說,每至切當處,大家皆拍手,聲達戶外。及宋下壇,又有會中人上臺演說,不過說宋君說的切當。不一時,日暮散會。駐寧數日,又至滬,隨處演說,內中皆指斥時政。不料北京出現一救國團,通電各省,斥他所談皆是荒謬。宋皆一一辯駁,登報答覆。正在牢騷,忽袁總統來了急電,邀他即日赴京,商議要政。時人以為老袁省悟,召宋入京,置諸首揆。宋自亦以此次入京,定組政黨內閣,遂擬三月二十啟行北上。

  宋啟行時,正在晚間十時許,滬上同志,紛紛送行。至車站議員招待室,略坐片時,忽汽笛亂鳴,催客登車。彩遂起身前行,正至剪票處,忽劈拍一聲,滴溜溜一顆子彈,從宋背後飛來,直貫前胸。宋忍痛道:「我中彈了。」說未了,又二彈飛來,幸未傷人,行客登時大亂。黃興等亦非常驚恐,忙扶宋出月臺,急呼巡警速拿兇手,哪知連一巡士皆無,只見有空汽車一乘在此,急扶宋上車,囑車夫使足勁,送至滬寧車站醫治。

  及巡警至,宋車已去,兇手亦不知去向了。遂一面電致各機關,請探偵緝。當時國民黨辦事人于右任送宋至院,時夜將半,醫生均不在院,遂於別室少待。登時宋面已白,諒難再生,遂撫著於手,囑其三事,留了一事道:「諸君仍努力進行,勿以我遭不測,致生退縮,放棄國民責任。」于等允諾。醫生來,見傷甚重,說要取出彈子,再行醫治。經右任承認,醫生用刀,將彈取出,又上止痛藥,望他安睡。宋呼叫不已。挨至天明,黃興等皆來探問,宋欷歔道:「我要死了,諸君總要向前做去。」

  黃遂點頭。宋又請黃報告中央,略述己意,由黃代電。黃等複電,召好手醫生,到來診治,醫生一見,均雲無救,至夜遂長歎一聲,氣絕而逝。在座諸同志皆大聲慟哭,彼此坐待天明,共議殮葬事宜。且議攝一相片,留作紀念,天明即飭人至照相館,招兩人前來,由黃興主議,先將上身傷痕露出,拍一相片,至後穿衣時,又拍一片,方才大殮。其時黨員來送殮的,有男有女,不下千人。越日,自院移棺,往殯湖南會館,這且不言。

  且說袁總統接宋電後,亦迭發兩電,前來慰問。並令江蘇行政長官,懸賞緝拿兇手。第二電是由上海交涉使電達宋耗,袁乃致複唁詞,內有宋身後事宜,望會同滬路總辦鐘文耀妥為辦理,所治喪費用,作正開銷云云。且說宋案發生,蘇省長官通電地方官,一體懸賞緝拿。黃興、陳其美又密囑公共租界總巡捕羅斯,托他密拿,如能破案,定酬一萬元。鐵路局亦懸賞五千元。俗雲:天下無難事,最怕有心人。這一班偵探,均想發這注財。哪知漸漸探出形影來。那日宋在病院時,忽來一封奇怪信,外面署名系「鐵民自上海本支部發」幾字。拆開一看,皆是嘲笑語,下注「救國協會代表鐵民啟」。將此信看過,就知不是一人,現仍在租界中。

  其時正是二十三日晚間,上海地方非常熱鬧,一班大闊少,游娼狎妓,車馬盈途,由總巡捕羅斯與西探目安姆斯脫郎帶巡捕在迎春坊李桂玉妓館,查獲應夔丞一名,帶至總巡房去了,皆因他是宋案中唆犯。次日天明,捕總巡會同法捕房總目,又至應家拿獲操晉音外鄉人,並所有男客,一齊帶入捕房,當搜出手槍一枝,槍內還有子彈二粒,細看即與宋所中之彈一樣。又搜出多少要證,即派人至車站,覓得當時服役西崽,前來細認,西崽同入捕房,將該犯認過,及到操晉音的跟前,仔細一看,說就是他。那操晉音的一聽,將首低下,口中自言姓武名士英,與應桂馨素來認識,並無暗殺等情。是日由法領事聶讞員與英界會審員關炯之,及城內審判廳,一同列坐會審,將武士英帶堂訊問。武初不招,經問官誘供,武始言:「本姓吳,名福銘,山西人,此事皆是陳姓朋友叫我做的。陳又是姓應的托出,我將事辦過,即將手槍交還陳友。」問官道:「陳姓何名?」武道:「不知。」問官道:「你刺後曾有酬勞否?」武道:「允給我一千元。」問官道:「陳姓哪去了?」武道:「不知。」次日又訊,方說:「陳姓名叫玉生,刺宋一節,皆是姓陳叫我,與應無涉。」

  是時,蘇督程德全因此案甚大,親至滬上與黃等商議辦法。

  孫文亦聞此案,由日本返滬,皆在黃府研究。座中陳其美問程督道:「應稱江蘇巡查長,是由貴督委任麼。」程德全道:「有的,這是內務部洪蔭之所薦。」黃興道:「洪述祖與袁總統有關係,這事不止應桂馨一人。」程督道:「我再細查。」黃興又再三致謝,程亦答禮。談夠多時,由交涉使陳貽範函致各領事,言此案發生地點是在車站,地屬華界,所獲之犯又是華人,理應由華官辦理。請指定日期,將此案解交過來。英領事接函,有心承認,因目前羽黨未盡獲,俟此案辦有頭緒,再送中國法庭辦理。陳交涉無可如何,只得耐等。法領事以應居法界,應歸法廨會審。

  英領事以獲應地點在英界,應歸英廨會審,或者英法會同辦理亦可。法領事乃將武犯解至公共租界會審,武並無懼色。應仗外有運動,心中更是泰然。當延著名律師替他辯護,一經上堂,只見律師互相辯難,問官連一句不得問。就是應、武兩犯,今日這樣說,明日那樣說,口供也是不一。問官只得展期,應又買通人,囑武翻供,就說此事是自己意,諒不妨事,事過後,即將某銀行存款為謝。武果到堂翻供,種種皆供是自己所為,我與應姓不識。問官道:「你何故殺宋?」武道:「他自大,恐將來為亂,我殺他為同胞除害。」問官又問桂馨,應亦謊供,將宋案推得乾淨。孫、黃擬向捕房索取搜出書證,捕房不肯交出。忽國務院來一通電,內述應桂馨曾函告政府,說近日發現一種印刷品,有監督議院政府,特立神聖裁判機關告文。

  這電一到滬上,更生疑議。又有國民黨交通部接得無名倍數通,統閱全文,皆是設詞恫嚇。大眾計劃一番,已知戕宋案與袁總統大有關係。又由捕房傳出,在應宅搜出之件,內與洪述祖往來甚多。又由程督邀應省長同至滬上。調查電報局中,將應犯送達北京電一一譯出,不但洪述祖一人。連趙總理皆有關係。當由程督會同地方檢察廳長陳英,電達北京,請將洪拘留。誰知洪聞風已逃去。孫、黃等屢向領事團交涉,要求將證據人犯交出。北京內務部司法部也電飭交涉員。緣洋涇浜租界章程,內地發生案件,犯人逃往租界,捕房一體協拿,所獲人犯,應交中國官廳辦理,照此辦法,定可將此案交歸華官。陳交涉接電,即向英法領事嚴重交涉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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