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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一回 宋太祖統中原未能混一(1)


  詞曰:
  檢盡殘編並斷簡,細數興亡,總是英雄漢。物有無常人有限,到頭落得空長歎。
  富貴榮華春過眼,漢主長陵,霸王烏江岸。早悟夜筵終有散,當初睹甚英雄漢。

  卻說宋太祖姓趙名匡胤,涿郡人。今北直順天府涿州是也。

  高祖眺,為唐幽都令。曾祖珽,為唐禦史申丞。祖敬,為涿州刺史。父弘殷,為周檢校司徒、嶽州防禦使。弘殷娶杜氏,生匡胤于洛陽夾馬營,赤光滿室,營中異香,經宿不散,人謂之香孩兒營。及長,容貌雄偉,器度豁如,識者知其非常人。累宮殿前都指揮使,掌軍政,數立大功,人望歸之。周世宗嘗于文書囊中,得長三尺餘木,題雲:「點檢作天子。」時張永德為殿前都點檢,命匡胤代之。及恭帝宗訓立,加檢校太尉,領歸德節度使。時主少國疑,中外密戴匡胤。陳橋兵變,遂代周而有天下。以火德王,都汴京,立七廟,追帝其祖考。增葺學宮,塑先聖先賢像,自為贊書于孔顏端座,於是臣庶始貴學。

  以范質、王溥同平章事。質等自以周朝舊臣,稍存形跡,且憚宋主英睿,乃請用劄子,各疏其事而取旨。上從之,後世用劄子奏事始此。

  昭義節度使李筠起兵會北漢伐宋,宋擊破之,筠自焚死。

  淮南節度使李重進複起兵反,宋擊破之,進亦自焚。太祖謂趙普曰:「天下自唐李以來,數十年間,帝王凡易八姓,十三君,僭竊相踵,戰爭不息,其故何也?」普對曰:「此無他,方鎮之權太重,君弱臣強而已,宜制其錢谷,收其甲兵,則天下自安矣!」太祖大悟。一日因晚朝,與石守信等飲酒酣,屏左右謂曰:「朕非卿等不及此,然天子亦大艱難,殊不若為節度使之樂。居此位者,誰不欲為之,朕終夕未嘗安枕也。」守信等曰:「陛下何出此言?今天命已定,誰敢異心?」太祖曰:「卿等固然,如麾下欲富貴何?一旦有以黃袍加汝身,雖欲不為,不可得矣。」守信等泣謝曰:「臣等愚不及此,願陛下哀矜,指示可生之路。」太祖曰:「人生如白駒之過隙,所以圖富貴者,不過欲多積金銀,厚自娛樂,使子孫無貧乏耳。卿等何不釋去兵權,出守大藩,擇便好田宅市之,為子孫立永遠之業,多買歌兒舞女,日夕飲酒為歡,以終其天年,上下相安,不亦喜乎?」守信等皆謝曰:「陛下念臣等至此,所謂生死而骨肉也。」明日皆稱病,乞罷典兵,賜賚甚厚,唯石守信兼職如故,其實兵權不在也。其諸州守土官,帝用趙普謀,或因其卒,或因遷徙致仕,皆以文臣代之。又令各州諸節鎮,得自奏事,不屬諸藩,於是節度使之權始輕。以呂余慶參知政事,詔百官以次轉對,指陳時政得失。事關急切者,許非時上章奏聞。詔舉孝弟力田,奇才異能,文武可用者。

  太祖朝杜太后于殿上,群臣稱賀。太后愀然不樂,左右異之。太后曰:「吾聞為君難,若治得其道,則此位可尊,苟或失馭,則求為匹夫而不可得。」太祖再拜曰:「謹受教。」及杜太后疾革,召趙普入受命,謂宋主曰:「汝知所以得天下乎?」

  宋主曰:「正由祖考及太后之積慶耳。」太后曰:「不然,由周世宗以幼兒主天下,故汝其得至此。汝萬歲後,當傳位光義,光義傳光美,光美傳德昭,國有長君,社稷之福也。」宋主泣曰:「敢不如教!」「後顧謂趙普曰:「爾同記吾言,不可違也。」

  普即就櫥面為約誓書,於紙尾署曰:「臣普記。」藏之金匱,命謹密宮人掌之。太后遂殂。

  帝遣慕容延釗、李處耘伐荊南,並襲南平。南平高繼沖、荊南周保權俱降,湘湖悉平。命王全斌等伐蜀,蜀主孟昶降。

  全斌在蜀,縱部下淫掠子女,奪取財物,蜀人苦之,遂作亂。

  曹彬招慰擊破之,兩川遂定。是役也,惟劉光義、劉廷讓廉謹,曹彬能戢下,上優賞之。使潘美將兵伐南漢,克廣州。南漢主劉鋹降,兩廣悉定。帝遣使諭江南國主入朝,不至,遣曹彬將兵十萬伐之。將行,帝戒之曰:「江南之事,一以委卿,切勿暴掠生民,務廣威信,使自歸順,不須急擊也。」且以劍授彬曰:「副將而下,不用命者斬之。」潘美等皆失色。自王全斌平蜀,多殺人,上每恨之。彬性仁厚,故專任焉。彬克江南,振旅而還,封江南主李煜為違命侯。

  彬歸自江南,舟中惟圖籍衣衾而已。閣門進榜子雲:「奉敕差往江南勾當公事回。」時人嘉其不伐。以上削平諸國事蹟,各見上回諸國,下不贅。諸國既平,吳越大懼,遣使納賂于趙普。初,帝每微行,屢幸趙普家,相與謀事甚密。至是,帝又幸其第,會吳越所遣使適到,致書于趙普,及海物十瓶,置於廡下。未及發而帝至,倉卒不暇屏。帝顧問何物,普以實對。帝曰:「海物必佳。」即命啟之,皆瓜子金也。普惶恐謝曰:「臣未發書,實不知。」上曰:「第受之,彼謂國家事,皆由汝書生輩爾。」普不自安,遂求罷政。又上表於帝,乞遵太后遺詔,傳位晉王光義,帝手封其表,藏之宮中。

  宋都東京開封府汴梁,而以洛陽河南府為西京,帝如西京,遂封其父宣祖墓安陵,祭天地於當郊。都民垂白者相謂曰:「我輩少經亂離,不圖今日複睹太平。」天子儀衛有泣下者。帝欲留都洛陽,群臣鹹諫,弗聽。晉王光義言其非便,帝曰:「遷河南未已,終當居長安耳。」光義問其故,帝曰:「吾欲西遷,據山河之勝,以去冗兵。」光義曰:「在德不在險。」力請還汴,帝不得已,從之。因歎曰:「不出百年,天下民力盡矣。」

  遂還東京。五星聚奎,竇伊曰:「天下自此太平,文明自此日盛矣。」帝友愛光義,數幸其第,恩禮甚厚。光義嘗有疾,親為灼艾,光義覺痛,帝亦取艾自炙,以分其痛。帝元配賀氏早卒,繼王氏,又宋氏。宋氏欲立皇子德芳,十月壬子,夜大雪,帝召晉王光義,屬以後事,宦官宮妾悉屏之,左右皆不得聞,但遙見燭影下,晉主時或離席,若有遜避之狀。既而帝引玉斧戳地曰:「好為之。」俄而帝崩,在位十七年,壽五十歲。

  帝仁孝豁達,質任自然,不事矯飾,宮中葦簾,緣用青布,常服之衣,浣濯至再。性嚴重寡言,獨喜觀書,雖在軍中,手不釋卷。聞人有奇書,不吝千金購之。嘗讀二典,歎曰:「堯舜之世,四凶之罪,止於投竄,何近代法網之密耶?」於是立法,鞭撲不行於殿陛,罵辱不及於公卿,臣下除謀反外,不得誅戮。故臣下得以有為,而忠君愛國之心,油然而興矣。帝既崩,弟晉王光義立,是為太宗,更名臯。吳越王錢俶來朝,上留之不遣,俶懼,盡獻其地,封俶為淮海國王。上遣潘美等分道伐北漢,又自將繼之。遼遣使來言曰:「何名而伐漢也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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