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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八回 三百年捱不到禍亂相尋(6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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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唐興以來,邊帥皆用忠厚名臣,不久任,不遙領,不兼統。李林甫欲杜邊帥入相之路,以胡人不知書,乃奏言:文臣為將,怯當矢石,不若用寒族胡人。胡人則勇決善戰,寒族則孤立無黨。上悅其言,始用安祿山等,諸節度使盡用胡人。林甫又數稱祿山之美,上既使遙領平盧節度使,又使兼范陽河東節度使,封東平郡王,出鎮范陽。上以承平日久,專以聲色自娛,委政于李林甫,命百官閱視天下歲貢物於尚書省,悉以車載賜李林甫家。林甫媚事左右,迎合上意,以固其寵,杜絕言路,掩蔽聰明,以成其奸,妒賢嫉能,排抑勝己,以保其位。 屢起大獄,誅逐貴臣,以張其勢。自皇太子以下,畏之側目。 在相位十九年,養成天下之亂,而上不悟也。楊貴妃從兄釗,不學無術,從軍於蜀,貧不能歸。劍南節度使章仇兼瓊欲結楊妃為內援,求得之。使獻春彩于京師,贐以蜀貨萬緡。釗至長安,見諸妹分蜀貨以遺之曰:「此章仇公所贈也。」於是諸楊日夜譽章仇兼瓊,上以兼瓊為戶部尚書,而釗日貴幸用事矣。 以釗為度支郎中,善於聚斂,帑藏充裕,奏請上觀之。上由是視金帛如糞土,賞賜無限。釗一歲十五遷,以為文部尚書,文部即吏部也。釗以圖讖有金刀語,請更名,上賜名國忠。李林甫既卒,以楊國忠為相國。忠使人誣告李林甫與突厥阿布思謀反,詔追削其官爵,剖其棺。 初,安祿山以林甫狡獪逾己,故畏服之;及楊國忠為相,祿山視之蔑如也,由是有隙。國忠屢言祿山有反狀,上不信。 國忠以隴右節度使哥舒翰與祿山不協,奏以翰兼河西節度使,與共排祿山。是時中國強盛,自安遠門西盡唐境,凡一萬三千里,閭閻相望,桑麻翳野,天下稱富庶者,無如隴右。翰每遣使入奏,常乘白橐駝,日行五百里。楊國忠言祿山必反,且曰:「陛下試召之,必不來。」上使召之,祿山聞命即至。上由是益親信祿山。祿山辭歸范陽,上解禦衣以賜之。祿山驚喜,恐國忠奏留之,疾驅出關,乘船而下,晝夜兼行,日數百里。及至范陽,使副將何千年入奏,請以蕃將三十二人代漢將。韋見素極言祿山反已有跡,所請切不可聽,上不聽,許之。祿山專制范陽、平盧、河東三道,陽蓄異志,殆將十年,養同羅、奚契丹降者八千餘人,謂之曳落河。及家僮百餘人,皆力舉千鈞,驍勇善戰,一可當百。又蓄戰馬數萬匹,皆高大善走,天下精兵皆聚于河北。見上春秋高,又武備廢弛,素有輕中國心。以上待之厚,欲待上晏駕,然後作亂。會國忠與祿山有隙,屢言祿山且反,上不信,即誣數事以激之,欲其速反,以取信於上。 祿山於是決意遽反。會有奏事官自京師來,祿山詐為敕書,悉召諸將示之曰:「有密旨,令祿山人討楊國忠,諸軍宜即從軍。」 眾愕然相顧,莫敢異言。於是發所部十五萬從,反于范陽,引兵而南。時承平日久,民不知兵,忽聞范陽兵起,遠近震駭,所過州縣,望風瓦解。上聞祿山已反,乃召君臣謀之。楊國忠洋洋有得色,曰:「今反者獨祿山耳,其下皆不願也。不過旬日,必傳首詣行在。」上以為然。安西節度使封常清入朝,上以為范陽、平盧節度使,乘驛詣東京募兵,旬日得六萬令人,乃斷河橋,為守禦之備。封常清與賊戰于武牢,敗績。祿山遂陷東京洛陽,徙都之。時祿山子慶宗尚宗女在長安,上因誅之。 以郭子儀為朔方節度使。平原太守顏真卿起兵討賊,遣李平間道奏之。上始聞河北諸郡皆從賊,歎曰:「二十四郡,曾無一義士耶?」及平至,大喜曰:「不識顏真卿作何狀,乃能如是。」 常由太守顏杲卿與長史袁履謙等起兵討賊,命崔安石等徇河北諸郡,曰:「大軍已下井陘,朝夕當至,先降者賞,後降者誅。 於是河北十七郡,皆歸朝廷,合兵二十余萬。其附祿山者,惟范陽、盧龍、密雲、漁陽、汲、鄴六郡而已。杲卿起兵才八日,守備未完,且諸兵各遣分徇諸郡。賊將史思明、蔡希德引大兵至常山城下,杲卿告急于王承業,承業欲竊其功,利於城陷,遂擁兵不救。杲卿晝夜拒戰,糧盡矢竭城陷。賊縱兵殺掠,執杲卿、履謙等送洛陽,縛於木橋之柱而剮之,杲卿、履謙至死罵不絕口,顏氏死者三十余人,於是諸郡複陷於賊。安祿山僭號,自稱大燕皇帝,賊群臣各加官有差。真源令張巡起兵討賊,得精兵千人,至雍邱與賈賁合兵,賊將令狐潮引兵攻雍邱,賈賁出戰,敗死。張巡力戰卻賊,兼領賁眾,賊蟻附攻城。巡束蒿灌脂,焚而投之,賊不得上,城中矢盡,巡縛草為人千餘,被以黑衣,夜縋城,潮兵爭射之。 久乃知其槁人,得矢數十萬。其後複夜縋城,賊笑不設備,乃以死士斲潮營,賊兵大亂。巡使部將雷萬春,於城上與潮語,賊射之,面中六矢而不動,賊疑為木人,諜問之,乃大驚服。 巡時伺賊隙,出兵擊之,積六十餘日,大小三百余戰,賊遂敗走,軍聲大振。以李光田為河北節度使,子儀、光弼大敗賊將史思明於嘉山,複河北十餘郡。祿山大懼。子儀、光弼奏請固守潼關,而引兵北取范陽,複其巢穴,則賊不日可定。時賊將崔幹佑在陝州,故為羸弱以誘王師,上遣使促哥舒翰進兵複陝洛,翰奏祿山習兵,必羸師以誘我,宜守不宜禦。楊國忠言於帝,趨使速戰。翰不得已,撫膺慟哭。引兵出潼關,遇崔幹佑之兵於靈寶西源,翰大敗入關。幹佑進攻潼關,克之,執翰關洛陽,翰降於賊。上聞之大懼,召宰相謀之。楊國忠首倡幸蜀之策,上然之。 明日黎明,上獨與貴妃姊妹、皇子、妃主、皇孫,及親近宦官宮人,出延秋門。妃主皇孫之在外者,皆委之而去。至咸陽望夷宮,日向中,上猶未食。國忠自市胡餅以獻,於是民爭進糲食,皇孫輩爭以手掬食之,須臾而盡。上至馬嵬驛,將士饑疲,皆憤怒。陳玄禮以禍由國忠,欲誅之。會吐蕃使者二十余人,遮國忠馬,訴以無食。國忠未及對。軍士呼曰:「國忠與胡虜謀反。」國忠急走,軍士擒殺之,以槍揭其首,並殺其子暄及韓國、秦國二夫人。上拖履出驛門,慰勞將士,令收隊。 軍士不應。上使高力士問之,玄禮曰:「國忠謀反,貴妃不宜供奉,願陛下割恩正法。」上曰:「貴妃居深宮,安知國忠謀反?」力士曰:「貴妃誠無罪,然將士已殺國忠,而貴妃仍在左右,豈能自安?願陛下審思之,將士安則陛下安矣。」帝乃命專士引貴妃于佛堂縊殺之,時年三十有八。輿屍至驛庭,玄禮等人視之,於是始整部伍為行計。國忠妻與幼子日希、虢國夫人、夫人子裴徽,走至陳倉,縣令薛景仙捕誅之。上將發馬嵬驛,朝臣惟韋見素一人,父老皆遮道請留。 帝為按轡久之,乃命太子于後宣慰父老。父老因曰:「至尊既不肯留,某等願帥子弟從殿下東破賊,取長安。若殿下與至尊皆入蜀,則中原百姓,誰為之主?」須臾聚至數千人。太子不可,曰:「至尊冒險阻,吾豈可朝夕離左右?」涕泣拔馬欲西。建甯王.與宦者李輔國執.諫曰:「逆胡犯闕,四海分崩,不因人心,何以興複?今殿下從至尊入蜀,則中原之地,拱手授賊矣。不如收西北守邊之兵,召郭、李于河北,與之並力討賊,克復二京,以迎至尊,豈非孝之大者。何必區區溫清,為兒女之戀乎?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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