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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四回 六國人並楚漢起義爭衡(1)


  詩曰:
  前人創業非容易,後代無賢總是空。
  回首漢陵並楚廟,一般瀟灑月明中。

  詞曰:
  落日西飛滾滾,大江東去滔滔。夜來今日又明朝,驀地青春過了。
  千古風流人物,一時多少英豪。龍爭虎鬥謾劬勞,落得一場談笑。

  卻說子嬰既降,沛公入咸陽,諸將爭取金帛財物,蕭何獨先入丞相府,收圖籍藏之,以此得俱知天下扼塞,戶口多少,強弱之處。沛公見秦宮室帷帳,貨物婦女,欲留居之。樊噲諫曰:「凡此奢麗之物,皆秦所以亡也,公何用焉?請急還霸上。」不聽。張良曰:「秦為無道,故公得至此。夫為天下除殘賊,宜縞素為先。今始入秦,即安其樂,此所謂助紂為虐也。且忠言逆耳利於行,良藥苦口利於病,願聽噲言。」乃還軍霸上,召父老謂曰:「父老苦秦苛法久矣。諸侯約先入關者王之,吾當至關中,與父老約法三章耳:殺人者死,傷人乃盜抵罪。餘悉除去。吏民皆安堵如何?」秦民大悅,爭持牛酒饗軍。沛公又讓不受,民益喜,惟恐沛公不為秦王。

  項羽既降章邯,定河北,率諸侯兵欲西入關,秦降卒多怨言,羽乃夜擊坑秦卒二十余萬人于新安城南,而獨與章邯及長史司馬欣、都尉董翳入秦。或說沛公守函谷關以拒羽,沛公從之。羽至關下,關門閉,大怒,使黥布等攻破之,進至戲,沛公左司馬曹無傷,使人言於羽曰:「沛公欲王關中,珍寶盡有之,欲以求封。」羽大怒,饗士卒,期旦日擊沛公軍。時羽兵四十萬,號百萬,在新豐鴻門;沛公兵十萬,號二十萬,在霸上。範增說羽曰:「沛公居山東時,貪財好色。今入關,財物無所取,婦女無所幸,此其志不小。吾令人望其氣,皆為龍成五彩,此天子氣也。急擊之。勿可失。」時有項伯者,項羽伯父也,素善張良。夜馳約良走。

  良曰:「臣為韓王送沛公,沛公有難,不可不告。」遂入告沛公。固要項伯入見沛公,沛公奉卮酒為壽,約為婚姻,曰:「吾入關,秋毫不敢有所近,籍吏民,封府庫,以待將軍。所以命將守關者,防他盜也,豈敢反乎!願伯明言,不敢忘德。」

  項伯許諾,謂沛公曰:「旦日不可不早自來謝。」項伯仍夜去,具以沛公言告羽,因言:「沛公不先破關中,公豈敢入乎?今人有大功而擊之,不義;不如因善遇之。」項羽許諾。沛公旦日從百餘騎來見羽於鴻門,謝曰:「臣與將軍戮力而攻秦,將軍攻河北,臣攻河南,不意臣先入關,先破秦,得見將軍于此。今者有小人之言,令將軍與臣有隙。」項羽曰:「此沛公左司馬曹無傷言之,不然,籍何以至此。」羽因留沛公飲。範增數目羽,舉所佩玉玦以示之者三,羽不應。增出謂項莊日:「君王為人不忍。汝入為壽,壽畢,請以劍舞,因擊殺沛公。不然,汝屬皆為虜。」莊入為壽畢,拔劍起舞。項伯亦拔劍起舞,常以身翼蔽沛公,莊不得擊。

  良出,見樊噲曰:「項莊舞劍,其意常在沛公也!」噲曰:「此迫矣!」即帶劍擁盾而入,睹目視羽,頭髮上指,目眥盡裂。羽曰:「壯士。」賜之鬥卮酒,一生彘肩。噲立飲,拔劍切而啖之。羽曰:「壯士能複飲乎?」噲曰:「臣死且不避,卮酒安足辭!夫秦有虎狼之心,天下皆叛。懷王與諸將約:『先入關者王之。』今沛公先破秦,入咸陽,一毫不敢有所近,還軍霸上,以待將軍。勞苦功高,未見封爵之典,而聽細人之言,欲誅有功之人。此亡秦之續耳,竊謂將軍不敢也!」羽無以應。

  須臾,沛公起如廁,因招噲出,將亡去,曰:「今者出,未辭也,奈何!」噲曰:「人方為刀俎,我方為魚肉,何辭為?」遂間行趨霸上,留張良謝羽,因以白璧一雙獻羽,玉鬥一雙與增。羽受璧。增拔劍撞破玉鬥,曰:「唉!豎子不足與謀。奪將軍天下者,必沛公也。」沛公還軍,立誅曹無傷。居數日,羽兵屠咸陽,殺秦降王子嬰,燒秦宮室,火三月不熄。掘始皇塚,收寶物婦女而東歸。秦民大失所望。項羽使人致命懷王。王曰:「如約。」羽曰:「懷王者,吾家所立,非有功也,何以得專主約!」乃陽尊懷王為義帝,徙都郴,實不用其命。

  項羽自立為西楚霸王,都彭城,管梁楚地九郡。羽與範增疑沛公,業已講解,又惡負約,以巴蜀道險,乃曰:「巴蜀亦關中地也。」立沛公為漢王,王巴蜀、漢中,立秦降將章邯為雍王,司馬欣為塞王,董翳為翟王。三分關中,以拒塞漢路。

  又分諸王侯將相,凡十四人。並三秦、楚、漢、義帝,共二十國。夏四月,諸候各罷兵就國。張良歸韓。良勸漢王燒絕所過棧道,以備諸侯盜兵襲之,且示羽無東意。齊相田榮,以不將兵從楚,故不封。榮大怒,遂擊走齊王田都,弒膠東王田市,自立為齊王。尋擊殺濟北王田安,並王三齊。陳余與張耳不合,棄將印而去,不從入關,故不封。余怒,使人說齊王榮,以兵共襲常山。張耳亡走漢,余迎代王歇,複王趙地。歇立余為代王。項羽廢韓王成而殺之。張良問行歸漢。

  初,淮陰人韓信家貧,寄食於新昌亭長。亭長妻患之,乃晨炊蓐食。食時,信往,不為具食,乃釣於城下。有漂母見信饑,飯信。信喜,謂母曰:「吾必有以重報母。」母怒曰:「大丈夫不能自食,吾哀王孫而進食,豈望報乎!」淮陰少年當眾辱之,曰:「若雖長大,好帶刀劍,中情怯耳!能死,刺我;不能死,出我胯下。」信熟視之,俯出胯下,市人皆笑為怯。

  項梁渡淮,信仗劍從之。梁敗,複以策進項羽,羽不用,亡歸漢。為連敖,坐法當斬。信仰視,適見滕公,曰:「上不欲就天下乎?為何斬壯士!」滕公奇其言,壯其貌,釋不斬。與語,悅之。言于王,王以為治粟都尉,亦未之奇也。信數與蕭何語,何奇之。王至南鄭,將士皆思歸,多道亡者,信度何等已數言上,王不我用,遂亡去。何聞信亡,追之。人言于王曰:「丞相何亡。」王怒,如失左右手。

  居一二日,何來謁王。王且怒且喜,罵曰:「若亡,何也?」對曰:「臣追亡者耳!」王曰:「追者誰?」何曰:「韓信。」王罵曰:「諸將亡者以十數,公無所追,追信,詐也。」何曰:「諸將易得耳,如信者,國士無雙。王欲長王漢中,無所事信;必欲爭天下,非信不可。顧王策安決耳?」王曰:「我亦欲東耳,安能鬱鬱久居此乎?」欲召信,拜大將。何曰:「王素慢無禮,今拜大將如呼小兒,此信之所以去也。王必欲拜之,擇良日,齋戒,設壇具禮,乃可耳!」王許之。諸將皆喜,人人各自以為得大將。至拜大將,乃韓信也,一軍皆驚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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