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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十四回 好事難諧遷鶯上喬木 密謀暗定調虎出深山(2)


  卓賊道:「我與呂布究竟有父子的關係,不便賜給與他,但是我也不去追究他昨日的錯處了,你去對他可用好言勸慰。」

  李儒萬不料他今天忽然變卦,便毅然說道:「主公千萬不可為婦人所迷惑才好呢!」

  卓賊聽得,不禁將臉往下一沉,冷冷地答道:「然則你的女人可肯賜給呂布麼?這種不近人情的話,昨天我不過是權為應你一聲,不想你竟堅執,要教我將女人送給別人。我不看平日之情,恨不將你這匹夫一刀兩段,識風頭,不要來纏不清,下次誰再講出這字來,提頭相見。」

  李儒不敢再講,只得退了出來,仰天歎道:「我等不久皆要死在這賤人的手裡了!」

  不表他在那裡歎息,再表董卓早朝之後,回府令搬常一時百官都來送行。

  這個當兒,呂布在人群中望見貂蟬在車中,掩面痛哭。呂布覷著董卓的車仗去得遠了,他便將馬一帶,趕到貂蟬的車仗對過,只見她粉腮淚落,伸出玉手,上一指,下一指,又朝呂布一指,最後朝自己一指。呂布看見如同萬箭鑽心,十分難受,又不敢近來,恐被董卓望見,只好兜馬立在土崗之上攬轡痛恨不止。望著車仗越去越遠,煙塵迷漫,雲樹參差,一轉眼便不見了車仗的影子,他悵恨欲死地坐在馬背上,還在伸長著脖子,遙望不瞬。

  這時候後面突然有個人將他肩頭一拍,笑道:「溫侯!不隨太師爺一同到郡塢去,為著什麼緣故,孤影單形地立在這裡發愣呢?」

  呂布被他一拍,倒是一驚,連忙回頭看時,不是別人,正是司徒王允。呂布見是他,不禁歎了一口氣道:「司徒還問什麼呢?橫豎不過是為著你家女兒罷了。」

  王允道:「莫非小女到府上之後,有什麼不到之處麼?萬一得罪了將軍,千乞將軍,還看老朽的薄面,總要原諒這個癡丫頭一些,那麼也不枉她鎮日價地景仰將軍的一番苦心了。」

  他說罷,呂佈道:「咳!司徒!你好糊塗了,難道這事你還不曉得麼?」

  王允故意驚道:「小女自被太師爺帶去一月有餘,至今也未曾回來過一次。有什麼事情我焉能知道呢!」

  呂佈道:「老實對你說罷,你們的令嬡我倒沒有撈到,反被那老禽獸視為已有了。」

  王允忙道:「溫侯!這是什麼話!

  難道太師此刻還未曾替你們結過婚麼?」

  呂布大聲說道:「我倒沒有和你們令嬡結婚,那老禽獸倒與你們令嬡成其伉儷了。」

  王允佯作大驚失色的樣子,說道:「這從哪裡說起,這從哪裡說起!」

  他說罷,便對呂布說道:「溫侯!此地非是談話之所,請到寒舍去,再作商量。」

  呂布沒精打彩地隨著他複行入都。到了司徒府的門口,二人下馬,一同到了大廳上落座。王允便道:「究竟是怎樣的?請溫侯再述一遍。」

  呂布便將鳳儀亭前後細細地說了一個究竟。

  王允只是頓腳,半晌無語,又眼盯著呂布。呂布垂頭喪氣的也是一語不發。

  二人默默的半天,王允才開口說道:「太師淫吾女兒,奪將軍妻室,這一層,誠為天下人恥笑,非恥笑太師,不過恥笑將軍與老朽罷。但是老朽昏邁無能尚無足道,可惜將軍蓋世英雄,亦受這樣的奇恥大辱!」

  呂布聽得這話,不禁怒氣衝天,拍案大叫。王允忙道:「老朽失言,死罪死罪,萬望將軍息怒。」

  呂布厲聲罵道:「不將這老賊殺了,誓不為人。」

  王允聽得這話,忙跑過來用手將呂布的嘴堵住,說道:「將軍切不可如此任意,太師爺耳目眾多,萬一被他們聽壁角的聽了去,那時連老朽都不免要滅門九族了。」

  呂布歎道:「大丈夫豈可鬱鬱久居人下!」

  王允連忙說道:「以將軍之才,實在非是董太師所可限制的。」

  呂布便道:「殺這個老賊,真個一些兒不費吹灰之力。不過有一個緣故,礙著不好動手。」

  王允忙問他:「是什麼緣故?」

  呂佈道:「這個老賊作此禽獸之行,論理殺之不足以償其辜。只是他與我名義上有父子的關係,所以不能下此毒手,恐被天下後世唾駡。」

  王允冷笑道:「將軍真糊塗極了!他姓董,你姓呂,在名義上固無父子之可言,談到情分上,越發不堪設想了,他與你既是父子,就不應當在鳳儀亭前擲戟廝拼了。」

  呂布聽得這話,怒髮衝冠地說道:「要不是司徒點破,我險一些兒自誤。」

  王允聽他這話,便知道他的意已堅決了,便趁機又向他說道:「將軍若扶正漢室,後來這忠臣兩個字,是千古不磨的;要是幫助董卓,這反賊兩個字,再也逃不了的。

  一面是流芳千古,一面是遺臭萬年。天生萬物,自是難齊,好醜不過隨人自取吧。今日之事,尚請將軍三思。」

  呂布聽得這番話,真個如夢方醒,趕著離席謝道:「我意已決,司徒勿疑。」

  王允道:「恐怕事未成,機先露,反招大禍。」

  呂布聽得,颼地在腰裡拔出寶劍,刺臂出血為盟。王允撲地納頭便拜,說道:「漢祚不斬,皆出於將軍之賜了。但是此等密謀,有關身家性命,無論何人,不能洩露一字的。」

  呂布慌忙答拜道:「司徒放心,俺呂布一言既出,永不翻悔的。」

  二人起身。呂布便向王允道:「這事要下手,宜急不宜緩,最好在日內將這老賊結果了,好替萬民早除掉了痛苦。」

  王允道:「將軍切勿性急,這事老夫自有定奪。到了必要的時間,我總先通知你就是了。」

  呂布答道:「司徒有什麼高見,不妨先說給我聽聽。」

  王允道:「卓賊此刻遷到郿塢,我想他是防人去辦他的,定有準備,卻再不能到郿塢去除掉他了。只好從反面想出一條調虎離山的法子,將這老賊騙到京城裡面,將他殺了。豈不是千穩萬妥麼?」

  呂佈道:「這計果然不錯,但是要想出了一個什麼名目來,好去騙他入都呢?」

  王允拈著鬍鬚,沉吟了一會子,猛地對呂佈道:「有了有了,何不假著萬歲新愈,召他入朝,共議國事麼?」

  呂布拍手道妙。王允又道:「但是此計雖然是好,可是還需一個能言之士,前去才行呢。」

  呂佈道:「可不是麼?誰是我們的心腹肯去呢?」

  王允又想了半天,便對呂布說道:「這人倒是個能言之士,而且卓賊平時又很相信他,只恐他不肯去。」

  呂布忙道:「司徒所說的,莫非是騎都尉李肅麼?」

  王允道:「不是他,還有誰呢?」

  呂佈道:「這人如果用到他,他一定肯去。」

  王允便道:「怎見得的?」

  呂佈道:「他因為升缺的緣故,早就與老賊意見不合了,我想他一定可以幫助我們的。」

  王允大喜道:「既是這樣,就請將軍去將他請來,大家共同商量辦法。」

  呂佈道:「昔日殺丁原的,也是他的主謀。

  今天如果他肯去,沒有話講,萬一他不肯前去,先將他殺去,以滅人口。」

  王允稱是。

  隨著即派人悄悄地將李肅請來。他見呂布也在這裡,不禁吃了一驚,忙問道:「此刻太師爺已遷到郿塢,溫侯還留在京中作甚呢?」

  呂布冷笑一聲,說道:「騎都尉還問呢!不是你當初好說好歹說的,硬勸我將丁原殺去,何致有今日的羞辱!」

  李肅聽他這話,便料他也和董卓不對了,忙道:「溫侯這話,未免也太冤枉我了。想當初在丁原那裡,當一個區區的主簿,如今封侯顯爵,不來謝我倒也罷了,反而倒怪起我的不是來了,我真莫名其妙。還請溫侯講明,究有哪樣不如意處,出入高車怒馬,又是皇皇太師爺的義子,還不稱心,究要怎樣才滿意呢?」

  呂佈道:「這些話都休提了,我且問你,自古道,棄暗投明,方不失英雄的身分。昔日為你一席話,我便毅然將丁原殺了,來投董卓,滿指望青史標名,榮宗耀祖,誰知這卓賊上欺天子,下壓群臣,罪惡滔天,神人共憤,他這樣的行為,我豈不是被他連帶唾駡於後世麼?」

  這正是:豪傑不貽千古恨,英雄只執一時迷。

  要知後事如何,且看下回分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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