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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十一回 乍解羅褥小禿驢得趣 鬧翻繡闥大司馬捉姦(2)


  章帝道:「前情一概不究,命他改過自新,這是孤家的主見,怎好說是老愛卿強迫呢?」

  他說罷,忙下旨將第五倫放下,官還原職,梁竦、宋揚削職徙歸。

  趙熹舞蹈謝恩。滿朝文武,誰不咋舌稱險。退朝之後,趙熹又將群僚責問一陣子,誰也不敢開口和他辯白。

  再說章帝回宮,便命梁貴人收入暴室。竇娘娘便將她所生的兒子劉肇收到正宮撫養。章帝趁此就將劉慶發為清河王,將劉肇立為太子。可憐梁貴人到了暴室中,不到半月竟香消玉殞了。隔了幾天,竇勳忽然得了一個中風的症,未上幾小時,竟嗚呼哀哉!

  大司馬竇憲聞訃進宮,竇娘娘聽說父親死了,只哭得淚盡腸枯,便在章帝面前說要回去省親致祭。章帝很讚美她的孝行,一詞不阻,便准了旨,擇定建初六年四月二十日回家致祭。大司馬得旨,忙命人高搭孝篷,長至四五裡之遙,延請高僧六七十個在府中超度。文武百官,誰不來趨奉他呢,你送禮,我擺祭,真個是車水馬龍,極一時之盛。

  但是在這熱鬧場中,卻有一件極有趣味的事情,不妨趁此表了出來。這竇憲依著他妹妹脂粉勢力,出車入馬,富埒王侯,婢僕如雲,妾媵盈室,一舉一動莫不窮極華貴。滿朝側目,敢怒而不敢言。雖有趙熹,第五倫第幾個剛直不阿,無奈第五倫因為前次受了挫折,不願再作傀儡;趙熹年高昏耄,眼花耳聾,漸漸的沒有什麼精神來彈劾這些奸佞了。牟副為人靜肅,不喜多事。所以將一個竇憲驕得不可一世了。這次他的父親死了,居然出斧入鉞,一切儀仗與天子無甚差別。單說他的姬妾一共有四十七個,俱是橫占霸奪來的。

  其中有一個我叫驪兒的,生得花容月貌,貝齒星眸,芳齡只有二九零一,可是她的生性鳳騷。那竇憲疲於奔命,一天應付一個,派下來須要一個多月才臨到她這裡一次呢。得到實惠與得不著實惠,還未可知。試想這朵剛剛開放的鮮花,常常挨饑受餓,得不到雨露,還能不生欲望麼?只好在暗裡別尋頭路,以救燃眉。她的解饞人,本是竇憲面前一個侍尉名叫杜清,年輕力足,還能滿她的欲望。常常到了風雨之夕,這杜清見他的主人不來,便很忠實地來替他主人做一個全權代表了。暗渡陳倉的老調兒竟有二年多了,終未有被一個人看出破綻來。到了現在,府中正忙著喪事,人多眼雜,那個越俎代皰的事情,只好暫告停止。所有的妻妾,一齊住在孝帳裡守孝,那些和尚成日價的鐃缽叮噹地念著。

  到了第四天,新到一個西域的小法師。大和尚與恩光禪院的方丈便請他登堂拜懺。那小法師年紀不過十七八歲,穿著五色輕俏的袒衣,雜著眾僧走到孝堂裡面去拜懺。一時哆羅哆羅不南嚕蘇之聲,不絕於耳。那一群婦女,循例嬌啼婉轉,和眾僧的念懺的聲音互相混著,煞是好聽。停了一會,眾僧將一卷玉皇懺拜完,一齊坐在薄團上休息。那孝帳裡一群粉白黛綠之流,不住地伸頭向外窺探,大家不約而同將視線一齊集到這位小法師的臉上。這小法師也拍了回電,只見一群婦女之內,只有一個入他的眼睛,無形中四道目光接觸了好幾次,各自會意。

  不多時,天色已晚。眾和尚又在孝堂裡擺下法器,放著瑜珈焰口。放到四更以後,那些和尚東倒西歪的都在那裡打瞌睡了。這小法師卻懷著滿腔心事,兩隻眼不時向孝帳瞄著。不多一會,瞥見有一個人從孝帳裡婷婷嫋嫋地走了出來,他定睛一看,不是別人,卻就是日間看中的那個麗人。他不禁滿心歡喜,只見她輕移蓮步,慢展秋波,四下裡一打量,不禁向小法師媚眼一瞟,嫣然一笑。這一笑倒不打緊,將一個小法師骨頭都酥了。她用手向小法師一招,慢慢地退向屏風後頭而去。這小法師身不由己地站了起來,隨後進了屏風,只見她蓮步悠揚地在前面走著。

  這小法師色膽如天,一切都不暇去計較了,追到她的身邊,伸手將她一摟,親了一個嘴,說道:「女菩薩,可能大發慈悲,施救小僧則個。」

  她微微一笑,也不答話,用手將他推開,一徑向左邊的耳房而來。他哪裡肯舍,竟跟著她進了房。

  只見裡面除了她,沒有第二個。他不禁喜從天降,一返身撲地將門閂起,走到她的面前,雙膝一屈撲通往下一跪,央告道:「女菩薩,可憐貧僧吧!」

  她故意嬌嗔說道:「你這和尚忒也大膽,為什麼好端端地闖到人家的閨閣裡來?做什麼的,難道你不怕死麼?」

  小法師道:「娘子!日間早就對我打過照面了,怎的到了這會子,反而假裝起正經人來,是什麼緣故呢?今天我就是死了,也不出去的,求娘子快點開發我吧!」

  她揚起玉掌,照定他的臉上啪的就是一下子,故意說道:「誰和你在這裡混說呢?趕緊給我滾出去!不要惹得我性起,馬上喊人將你捆了。」

  小法師不獨不怕,反滿臉堆下笑來,忙道:「不想我這嘴巴上,竟有這樣的福氣,得與娘子的玉手相親近,還請娘子再賜我幾掌。」

  她星眼斜飄,嗤地一笑道:「看不出你這個小禿驢反知趣咧,你起來罷。」

  小法師聽她這話,真是如同奉著聖旨一樣,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,將她往床上一抱,寬衣解帶,共赴陽臺了。

  不說他們正在巫山一度,再說那個杜清將竇憲送到十八姨娘的房裡,自己退了出來。正走到前面的孝帳裡,用目一張,只見那些守孝的人和一群和尚,均已酣然入夢了,他大膽著伸頭朝孝帳裡面一張,卻單單不見了驪兒。他不由得心中詫異道:「她本來是與大眾一同守孝的,此刻不見,莫非是回房去睡覺了嗎?」

  他尋思了半天,暗道:「我且去看看她,究竟是到哪裡去了?」

  他便離了孝帳,一徑向後面而來。剛剛走到她的房門外,耳朵裡忽然聽到一種奇怪的聲音,他屏氣凝神地聽了片晌,不禁怒火中燒,不可遏止,暗道:「原來這賤人還是這樣的人物呢!好好,管教你今日認得咱老子的手段。」

  他說罷,離開這裡,一徑向竇憲房中而來。不一會,到了竇憲的房門口,用手在房門上面一拍。裡面有人問道:「誰呀?」

  杜清連忙答道:「是我。」

  竇憲聽見他的聲音,連忙問道:「杜清!你此刻還不去睡覺,到我這裡來做什麼呢?」

  他道:「請大人起來,我有要事稟報。」

  竇憲見他半夜三更的前來,料知事非小可,連忙一骨碌起身,將門放開。只見他滿臉怒容,竇憲問道:「杜清!你有什麼要緊的事,請你就說吧。」

  杜清道:「請大人將寶劍帶著,跟我到一個地方去,自有分解。」

  竇憲真的掛起寶劍,隨著一徑向前面而來。走到驪兒門口,杜清止住腳步,悄悄對竇憲笑道:「大人,請你近來,細細地聽聽看,究竟是一回什麼事情?」

  竇憲附耳靠門,聽了一會,只聽得裡面吱咯吱咯的床響和一種狎昵的聲音。他不聽猶可,這一聽不禁將那無名怒火高舉三千丈,按捺不下,一腳將門踢開,瞥見床上一對男女,正在那裡幹那不見天的事哩!

  他定睛一看,男的卻是一個六根未盡的小法師,女的卻是自己的愛妾驪兒。他不禁勃然大怒,拔出劍來,颼的一劍砍去,那法師上面的頭,卻離了本位,骨碌碌向房外去了,這時鮮血直噴。驪兒見了這樣,只嚇得魂不附體,啊呀兩個字還未喊得出口,劍光到處早已身首異處了。杜清見將她殺了,未免心中倒暗暗地懊悔起來,卻不敢說了出口,只得私下裡叫苦。

  竇憲將二人殺了,便對杜清道:「你趕緊去喊兩個侍尉,將這狗賤人與禿驢的屍首,悄悄拖出後門,埋入花園裡面,不准聲張。」

  杜清唯唯答應,轉身出去。不多一會,帶來兩個人,將他們的屍首用力一提。說也奇怪,小法師的兩隻手緊緊抱著驪兒,竟像生根了一樣,任你怎麼提拔,紋風不動。他們見了這樣,反倒沒了主意。杜清道:「提不開,就將他們兩個屍首一併抬了去罷。」

  有一個侍尉答道:「那卻如何使得?抬出去,萬一被人看見,這赤身露體的一男一女,究竟像一個什麼樣子呢?」

  竇憲見他們盡在這裡猶豫,不禁怒道:「你們這些無用狗頭,這一點事都不能完全的辦妥了,還有什麼用處?」

  他說罷,拔出寶劍,將小法師的兩隻膀子砍了下來。這一來可離開了。他們一人背著一個,徑向後園而去。這正是:生前何幸同羅帳,死後還應共一邱。

  要知後事如何,且看下回分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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