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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十七回 慰嬌娃老嫗烹野雉 見仙婆醫士想天鵝(2)


  癡呆呆地站在那裡,藥也不捧過來,還等我去捧不成?」

  明兒忙將藥捧了過來。麗華就向明兒的手中,將藥吃完。明兒放下藥碗,用被子替她重重蓋好。陰識對她說道:「妹妹!你好生睡一會子,等到出了些汗,馬上就要好了。」

  麗華一面答應著,一面向她母親說道:「母親,你老人家請回去安息,我沒有什麼大要緊,出了汗就好了。」

  邢老安人忙道:「是的,我就睡覺去,夜間千萬自己留神,出汗的時候,不要再受風要緊!」

  她滿口答應,邢老安人又叫雪兒起來,幫著明兒服侍小姐。雪兒一骨碌爬起來,沒口的答應。邢老安人又叮囑一番,才扶著碧兒下樓去了。接著陰識、陰興也自下樓去安寢了。

  雪兒揉揉睡眼悄悄地向明兒笑道:「姐姐!你今朝可碰著釘子了。」

  明兒笑著,悄悄地答道:「還不要問呢!蹄子蹄子,直罵了一大堆兒,也是我合當倒黴晦氣罷了。」

  她二人見麗華已經睡著,便對面趕圍棋兒。弄了一會子,不覺疲倦起來,伏著桌子,只是打瞌盹。一會子,兩個人都睡著了。

  再等她們醒來,已是天色大亮。二人忙到麗華的床前,見她已醒了,粉面燒得胭脂似的,緊鎖柳眉呻吟不住。明兒低聲問道:「小姐,今天好些麼?」

  她呻吟著答道:「汗可是夜來出得倒不少,只是熱怎的不肯退?」

  明兒伸手進被一探,不覺大吃一驚,周身亢熱到二十分火候,忙又問道:「小姐,你還覺得怎樣?」

  她勉強答道:「頭暈倒好一些,可是身子恍恍惚惚的,像在雲端裡一樣。」

  明兒正要再問時,邢老安人扶著碧兒,後面跟著一個七十多歲的婆子,徑進房來。明兒、雪兒忙去搬兩張椅子,靠著床前擺下。邢老安人和那個老婆子,一齊坐下,邢老安人靠著麗華的耳邊,悄悄地問道:「乖乖,你今朝可好些麼?」

  她呻吟著答道:「頭覺得不大暈了,只是精神恍惚得厲害,身子輕飄,像煞在雲霧裡一樣。」

  邢老安人用手在她的頭上摸了一把,不覺皺眉說道:「熱倒像反增加了許多。」

  那個婆子問道:「小姐的病是幾進覺得的?」

  邢老安人道:「啊也!張太太,我竟忘了。」

  忙向麗華道:「兒呀,東鄰張太太,特地來望你的。」

  她忙說道:「煩老人家的駕,罪過罪過!」

  邢老安人對張太太說道:「她的病,就是昨天晚上到後園裡去散步覺得的。」

  張太太道:「哦!我曉得了,這不是病,一定碰見什麼捉狹鬼了,大凡人家的兒女,越是嬌著,這些促狹鬼前後就跟著她,一得個空子馬上就揪她一把,或是推她一交,都要將她弄出病來,才放手呢!」

  邢老安人忙問道:「照這樣說來,還有解救麼?」

  張太太道:「怎麼沒有呢?我回去請個人來替她解救解救。」

  邢老安人問道:「你老人家去請什麼人?」

  張太太道:「就是馬奶奶啊!她專門醫治這些怨鬼纏身的毛玻」

  邢老安人喜道:「那就好極了!就煩你老人家去將她請來吧!」

  張太太滿口答應,起身下樓。

  一刻兒,帶來了一個老太婆,身穿黃布襖,腰系八卦裙,手執擎香蟠龍棒,見邢老安人,打個大喏,便走近床邊,向麗華臉上熟視了一會,便命人擺設香案。馬太婆將頭髮打散,坐在椅子上巍巍不動。闔宅的人都立在旁邊,肅靜無聲,一齊望著她做作。陰識焚過香,磕過了頭,剛剛站起,但見馬太婆狂叫一聲,連椅子往後一倒,嚇得眾人一跳。陰興忙要過來扶她,張太太連忙搖手止住道:「不用不用!」

  她這時入陰曹促狹鬼去談話了。」

  陰識心中有些不大相信,但是老安人的命令又不好去反對,只是含笑不語。

  一刻兒,只見馬太婆微微地蘇回了一口氣。張太太忙對眾人說道:「趕快焚香叩頭,她回來了。」

  陰識只得又去焚香叩頭。馬太婆慢慢地從地上爬起來,對老安人說道:「恭喜太太!小孩碰見的黃鼠狼的神,我方才下去和他爭論了半天。他兀地要追小姐的性命,他說小姐是狗投胎的,在前世曾將他咬死,他要報仇。我又向他勸解一會子,准他豬頭三牲,香燭紙馬,一隻野雉,他才答應。太太可快點預備罷!」

  老安人道:「豬頭三牲是敬他的,但要野雉做什麼用呢?」

  馬太婆道:「買一隻來,須你老人家親自動手烹調,先敬神後與小姐吃,不上三天,就會好了。」

  老安人滿心歡喜,忙差人去買野雉,一面又取出五十兩銀子,賞給馬太婆。馬太婆還謙辭了一陣子才收下銀子,告別走了。張太太對邢老安人說道:「你可照辦罷!我也要回去。」

  她說罷告辭,也走了。

  一會子,買野雉的小廝回來說道:「宛城、舂陵都跑到了,買不著雉。」

  邢老安人勃然大怒,罵道:「叫你們這些狗頭辦這一點事,都辦不到,可見就是吃飯罷。」

  陰識見邢老安人動怒,忙前來說道:「請你老人家暫息雷霆,讓別個再去買一趟看。

  如果買著了,將這些狗頭一個個重打一頓,趕出去便了。」

  說著,向那幾個小廝喝道:「還不給我滾出去!站在這裡發什麼呆!那幾個小廝抱頭鼠竄地下樓去了。

  陰識明知野雉買不到,下了樓,帶了十幾個家丁到郊外去打獵,也是他的孝心感動上蒼,果然打到一隻野雉。忙回來對邢老安人說道:「到四處的鄉鎮上尋了好久,果然沒有野雉,孩兒沒法,只得帶了幾個家丁,到郊外去打獵,才打到一隻。」

  邢老安人大喜,忙教拿進來,親自動手,將野雉殺了,竟弄了半天,才將雉毛撏去。陰識聽得馬太婆說過,不准別人動手,只得望著邢老安人一個人弄著,也不敢去喊別人來幫助。邢老安人將毛撏得乾淨,又用刀將雞肉一塊一塊地切開,方才放下禍,和著油鹽醬醋之類,將雉肉烹好,用碗盛起來。眾人七手八腳的,早將豬頭三牲預備停當。邢老安人將野雉恭恭敬敬捧到桌上,嘴裡又禱祝了一會,親自點燭焚香,叩了頭,將雉肉捧到麗華面前說道:「兒呀,你將這碗裡的雉肉吃了下去,毛病馬上就會好了。」

  麗華也不敢重違母意,只得勉強喝了一口湯,吃了一塊肉,放頭倒下。老安人還教她吃,她呻吟著笑道:「母親,請老人家不要煩神了,孩兒實在不能再吃,噁心得好不難受。」

  陰識插口說道:「母親!不必儘管教她吃,只要吃過了就算了。」

  老安人便命人將碗拿下去,滿望她就此好了。

  誰知到了第二天,再來瞧看,俗語有一句道:外甥打燈籠——照舅(舊)。老安人可是沒了主意,整日價愁眉苦臉的。陰識道:「母親!你老人家做的事,論理本不應我們多嘴,但是人生了毛病,當然要去請醫生來診視才好。沒的聽著風,就是雨,妖魔鬼怪,鳥亂得一天星斗。你老人家想想,到如今妹妹的病,不獨沒有好一些,反而加重了。」

  邢老安人歎一聲,片晌無語。陰興道:「我聽得人家說,宛城東門外,有個醫生很好。名字叫什麼萬病除,不論百樣的病,只要經他的手一診,馬上就好。我看妹妹的病,現在愈來愈重,何不將他請來看看呢?」

  邢老太太罵道:「你這個畜生!明知有個好醫生,為什麼不早些說出呢?一定要挨到這會,才告訴人。」

  陰識忙差人飛馬去請萬病除。

  不一刻,萬病除到了。陰識、陰興忙將他接到大廳上,獻茶,問了名姓。陰識便將萬病除請到麗華的繡樓上。明兒忙將帳子放下。邢老安人坐在旁邊問道:「這就是萬先生麼?」

  陰識道:「正是。」

  萬病除斯斯文文地走到麗華的床前,往椅子上一坐。明兒將麗華的玉手慢慢地拉出來。他見這只玉手,早已野心大動,急切要一見帳裡的人。他握著麗華的手腕,覺得軟如棉絮,滑如凝脂。停了一會子,他陡然心生一計,向陰識道:「請將帳子揭開,讓我看一看虛實寒熱。」

  陰識忙叫明兒將帳子揭開。他伸頭一看,不覺神魄失據,大了膽在麗華粉腮上摩了一會,才縮手離位,把手拍著胸脯,拍得震天價響地對陰識說道:「大世兄,請太太放心,小姐的病,不過重受寒涼,沒什麼要緊。」

  這正是:狼子野心真可恨,佳人病勢入危途。

  要知後事如何,且看下回分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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