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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四回 真放肆欺君逾制 假正經懼姊撚酸(2)


  宜主二字,從此無人稱呼了。

  成帝自得飛燕之後,非但與之行坐不離,即平日最心愛的那位男寵張放,也冷淡下去。皇后許氏,當然不在話下了。

  皇后有一位胞姊,名叫許謁,嫁與平安侯王章為室。這個王章,卻與牛衣對泣的那位王章同名。他是宣帝王皇后之兄王舜的長子,不幸早已去世,許謁做了寡鵠。

  她與許後既為姊妹,自然常常入宮。這天她又進宮,只見許後一個人在那兒垂淚,許謁便詢許後何故傷心。許後邊拭淚邊長歎了一聲道:「從前皇上與我何等恩愛!就是盈廷臣工,日日參我太妒,皇上不為所動,甚至更加親暱逾恒,這是姊姊親眼所見的。姊姊那時還與我鬧著頑笑,說我幾生修到。此言總在我的耳邊。曾幾何時,皇上竟將我冷落如此!我因未曾生育,為子息計,為宗廟計,皇上另立妃嬪,原是正辦。你看從前的班婕妤、張美人,我何曾吃過什麼醋呢?不料近日由陽阿公主家中,進來一個甚麼趙飛燕,日夜迷惑皇上,不准皇上進我的宮,還是小事;連皇上視朝,她也要干涉起來。也有這位昏君,居然奉命維謹。從此國家政治,恐怕要糟到極的了!姊姊呀,你想想看,叫我怎麼不傷心呢?」

  許謁聽完道:「皇后不必傷感,皇上納趙飛燕,原是子嗣起見;皇后只要能夠坐喜,不怕皇上不來與你恩愛如初。」

  許後聽了,把臉一紅道:「人老珠黃不值錢,我哪裡還能生育?」

  許謁道:「皇后莫這般說,皇后如今也不過三十來歲的人,人家四五十歲的生育,也是恒事。」

  許後聽了,又與許謁咬了幾句耳朵。許謁道:「這是皇上色欲過度,無關緊要,我有一法,能使皇后必定恭喜。」

  許後聽了,忙問何法。許謁道:「此地三聖庵中,有一位老尼,求她設壇祈禳,就會得子。」

  許後急付許謁黃金十斤,速去照辦。

  事為內侍所聞,即去報知飛燕。此時飛燕,正想擠去許後,她便好扶正,因為無隙可乘,只得忍耐。一聞內侍所言,她卻先去奏明太后。太后盛怒,要把許後處死;又是飛燕假意求情,方交成帝辦理。成帝乃將許後印綬收回,廢處昭台宮中,又把許謁以及老尼問斬,並且牽連班婕妤。班婕妤從容奏道:「妾聞死生有命,富貴在天。修正尚且未能得福,為邪還有何望?若使鬼神有知,豈肯聽信沒意識的祈禱?萬一神明無知,咒詛有何益處!妾幸略識之無,這些事情,非但不敢為,並且不屑為!成帝聽她說得坦白,頗為感動,遂命班婕妤退處後宮,免予置議。

  班婕妤雖得免罪不究,自思現在宮中,已是趙飛燕的天下,若不想個自全方法,將來仍是許後第二。她左思右想了一夜,趕忙繕成一本奏章,遞呈成帝。成帝見她自請至長信宮供奉太后,便即批准。班婕妤即日移居長信宮內,太后那裡,不過朔望一朝而已,暇時吟詩作畫,藉以度過光陰。雖然秋扇堪悲,到底保全性命,毋須細談。

  再說許後既廢,主持中宮的人物,自然輪到飛燕了。照成帝之意,本可隨時冊立,誰知太后卻嫌飛燕出身微賤,不甚許可。成帝無法,只好請出一位能言善語的說客,前來幫忙。此人是誰?乃是太后的外甥,現在長信宮衛尉,名叫淳於長的。

  經他力向太后說項,也經好久,飛燕方得如願。乃改鴻嘉五年為永始元年,先封飛燕義父趙臨為成陽侯,然後冊立趙飛燕為後。

  趙臨系陽阿公主的家令。飛燕入公主家時,因見趙臨與之同姓,拜為義父,俾有照應。趙臨既為後父,得蒙榮封。

  偏有一個不識時務的諫大夫劉輔,上書抗議道:臣聞天之所與,必先賜以符瑞;天之所違,必先降以災變,此自然之占驗也!昔武王周公,承順天地,以饗魚鳥之瑞,然猶君臣祗懼,動色相戒;況于季世,不蒙繼嗣之福,屢受威怒之異者乎?

  雖夙夜自責,改過易行,妙選有德之世,考蔔窈窕之女,以承宗廟,順神祇,子孫之祥,猶恐晚暮;今乃觸情縱欲,傾於卑賤之女,欲以母天下,惑莫大焉!俚語曰:腐木不可以為柱,人婢不可以為主。天人之所不平,必有禍而無福,市途皆共知之。朝廷乃莫敢一言,臣竊傷心,不敢不冒死上聞。

  成帝此時對新後趙飛燕,比較從前的許後,還要愛憐百倍。

  見了此奏,怎麼不大發雷霆呢?當下即命禦史收捕劉輔,系入掖庭秘獄,已擬死罪。還虧大將軍辛慶忌,右將軍廉褒、光祿勳師丹、人中大夫宣商等人聯名援救,方把劉輔徙系詔獄,減死一等,釋為鬼薪。從此以後,還有何人敢來多嘴?

  當時後宮有一位女官,名叫樊嫕,乃是趙後的中表姊妹。

  成帝看在飛燕面上,對於樊嫕,自然特別看待。樊嫕受寵若驚,便獻殷勤道:「陛下可知皇后尚有一妹,名喚合德的麼?」

  成帝道:「朕知合德從前有病,近狀如何,卻未知道。」

  樊嫕道:「合德之病,早已痊癒。皇后之美,固屬世間罕有,說以合德呢,肌膚瑩澤,出水不濡,較于乃姊捧心西子,真有異曲同工之妙。陛下正好一箭雙雕,似乎不能使合德向隅。」

  成帝聽了,不禁大悅,即命舍人呂延福,用著百寶鳳輦,往迎合德入宮。呂延福見了合德,也吃一驚。暗想此人豐若有餘,柔若無骨,何以趙家專出美人?當下叩拜之後,合德問來何事?延福稟明來意,合德沉吟一會道:「可有皇后娘娘的手詔?」

  延福道:「臣奉主上面諭,前來恭迓貴人,皇后定是同意,故無手詔。」

  合德道:「汝可回宮,代我複奉主上,我非矯情,辜負聖恩;如無我姊一書,不敢應命!」

  延福回報成帝。

  成帝雖是嘉許合德知禮,但是皇后面上,未便啟齒,也是一樁難題。乃與樊嫕酌,命她再向合德勸駕。樊嫕道:「合德既有此言,她是恐遭娘娘妒嫉,也有一番苦衷。陛下勿急,容臣女去求娘娘或者不辱君命,也未可知。」

  成帝聽了,立賞樊嫕黃金百斤,又付她奇珍異寶無算,轉賜飛燕。樊嫕去了多時,方始滿面笑容地前來覆命道:「娘娘始恐陛下得新忘舊,後由臣女力說,現已應允,現有娘娘手詔在此。」

  成帝道:「如此,汝可持了此詔往接,愈速愈妙!」

  樊嫕去後,成帝特地騰出一座別宮,鋪設得非常華麗,名曰遠條館,備作合德的新房。剛剛收拾停當,合德已經盛妝進宮。先由樊嫕帶引朝謁飛燕。姊妹相見,悲喜交集。合德奏道:「主上派人召妹,妹不敢進宮;及奉娘娘手詔,方敢來此。」

  飛燕道:「皇上新近立我為後,若是另選妃子,為姊當然不願。我妹乃是同胞,共事一主,我妹也可略事分勞。」

  說完,命人伴送合德進了新房。

  這天晚上,成帝之樂,可想而知。

  次日成帝大排筵席,自己與飛燕坐在上面,合德含羞旁坐。

  酒過三巡,成帝笑顧合德謂飛燕道:「從前出塞的那個王嬙,天下稱為美人。皇后之美,固不必說了,她呢,也是人間尤物。」

  飛燕尚未答言,站在成帝背後的一位披香博士淖方成暗忖道:「此是禍水,將來定要滅火的。」

  方成雖能獨具隻眼,卻是腹誹,成帝幸未聽見,不然,於事無補,這個方成,恐怕也要做鬼薪呢。

  當下飛燕笑答成帝道:「陛下既是贊許吾妹,應該封為昭儀。」

  成帝點頭許可。

  合德離座謝恩之後,又謝飛燕。飛燕含笑令她免謁,仍去坐下。合德跪進一杯道:「可惜亡母已在九泉,否則見了我們姊妹同事一主,豈不快樂!」

  飛燕眼圈一紅道:「吾母為我們姊妹二人,受盡辛苦。」

  成帝不待飛燕往下再說,忙勸慰道:「皇后勿悲,朕當追封姑蘇郡主為鹹和君,再令有司速建園邑,春秋致祀可也。」

  飛燕、合德二人,一同離坐謝恩道:「陛下天恩高厚,亡母也得瞑目九泉了!」

  這天之樂,成帝說是近年中的第一天。飛燕、合德自然也是樂不可支。正是:從古君王原好色,如今天子更貪淫。

  不知後事如何,且聽下回分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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