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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三回 牛衣對泣不納良言 象服加身頻誇怪夢(2)


  原來合浦,地近海邊,素產明珠。遠省人民,雖不充配,到那裡謀生,因而致富的人數,不知凡幾。

  閔氏既在那裡十多年,倒積蓄了許多錢財。後來遇赦回裡,尚不失為富人,不必說她。

  當時馮野王在琅琊任上,聞得王章薦己獲罪,恐怕受累,即上書告假。成帝允准。

  王鳳又嗾令禦史中丞,奏劾野王擅自歸家,罪坐不敬,應即棄市。成帝心裡本是明白,因為不肯違忤太后,只好眼看這班人,尋死的尋死,乞假的乞假;既有禦史中丞奏參野王,但將野王革職了事。不久,御史大夫張忠病逝,王鳳又保他的從弟王音為御史大夫。王姓一門,均登顯職。

  那時王鳳之弟王崇,業已去世,此外王譚、王商、王立、王根、王逢時五位侯爺,門庭赫奕,爭競奢華,四方賄賂,陸續不絕于途,門下食客數百人,互相延譽。

  惟有光祿大夫劉向,委實看不過去,上書于成帝道:臣聞人君莫不欲安,然而常危;莫不欲存,然而常亡;失禦臣之術也!

  夫大臣操權柄,持國政,鮮有不為害者,故書曰:「臣之有作威作福,害於而家,凶于而國。」

  孔子曰:「祿去公室而政逮大夫,危凶之兆也。」

  今王氏一姓,乘朱輪華轂者二十三人,青紫貂蟬,充盈幄內。大將軍秉事用權,五侯驕奢僭盛,依東宮之尊,假甥舅之親,以為威重。尚書九卿,州牧君守,皆出其門。稱譽者登進,忤恨者誅傷;排擯宗室,孤弱公族,未有如王氏者也。夫事勢不兩大,王氏與劉氏不並立,如下有泰山之安,則上有累卵之危。

  陛下為人子孫,守持宗廟,而令國祚移於外親,縱不為身,奈宗廟何!婦人內夫家而外父母家;今若此,亦非皇太后之福也。

  明者造福於無形,銷患于未然,宜發明詔,吐德音,援近宗室,疏遠外戚;則劉氏得以長安,王氏亦能永保;所以褒睦內外之姓,子子孫孫無疆之計也。如不行此策,齊田氏複見於今,晉六卿必起子漢,為後嗣憂,昭昭甚明,惟陛下留意垂察!

  成帝見了此奏,也知劉向忠心,便將劉向召入私殿,對之長歎道:「君言甚是,容朕思之!」

  劉向聽了,叩謝退出。

  誰知成帝一時莫決。因循了一年多,王鳳忽得重病,成帝就大將軍府問候,執了王鳳的手道:「君如不起,朕當使平阿侯繼君之任。」

  王鳳伏枕叩謝道:「臣弟譚與臣雖系手足,但是行為奢僭,不如御史大夫音,辦事謹慎,臣敢垂死力保。」

  成帝點頭允諾,安慰數語,命駕回宮。

  翌日,王鳳謝世,成帝即准王鳳之言,命音起代鳳職,並加封為安陽侯;另使王譚位列特進,領城門兵。王譚不得當國,便與王音有嫌。無奈王音雖是大權在握,卻與王鳳大不相同,每逢大小事件,必奏明成帝而行。如此小心翼翼,王譚還有何法尋他的錯處呢?

  成帝亦因此得以自由用人,遂擢少府王駿為京兆尹。王駿即前諫大夫王吉之子,夙負才名,兼諳吏治。及任京兆尹,地方無不悅服,都說他與從前的趙廣漢、張獻、王尊、王章等人,同為名臣。那時人稱王尊、王章、王駿為三王。於是就有童謠道:「前有趙、張,後有三王;國家有事,遇難成祥。」

  成帝既因四方無事,詔書稀少,樂得賞花飲酒,安享太平。

  從前許後專寵,廷臣總怪許後恃寵而驕,害得成帝沒有子息。其實許後當時色藝兼優,成帝又是風流君王。許後獻媚,不過十之二三,成帝愛她美麗,倒有十之七八,如何好怪許後呢?後來日復一日,年復一年,許後的花容月貌,已經漸成黃臉婆子,成帝憐愛她的心理,也從那些青春而去。

  就是那位班婕妤,也不及從前。成帝除此二人以外,只有王鳳所進的張美人了。

  這樣的混了年餘又覺無味起來;於是舍正路而勿由,日夜的和一個嬖人張放形影不離。

  張放就是聽了女巫之言,竟把犯婦十名,洗剝乾淨,打算投入中流獻與河神作妾媵的。雖被奏參,成帝愛他貌如處女,罰俸了事。前者成帝上有許後,下有班、張二美,所以對於張放,不過偶為之,近來是竟以張放作姬妾了。張放明明是個男子,他既肯失身事人,還有什麼品行呢?

  張放有一夜與成帝有事已畢,又向成帝獻策道:「長安北裡甚夥,其中美妓最多,陛下何不改換衣衫,臣陪陛下私出遊玩,定多妙趣;可惜大將軍要來干涉,似有未便。」

  成帝聽了,即用手指彈著張放的面龐道:「愛卿勿懼,現下的大將軍,不比從前的那個大將軍了。他與太后較疏,不敢入宮多嘴,我們儘管暢遊就是。」

  張放聽了,自然大了膽子,天天導了成帝去作狎邪之遊。

  一次遊到一家名叫櫻桃館的妓院,見著一個舞女名喚春燈,妖淫怪蕩,確在宮中後妃之上。這個春燈,昔年曾作一個怪夢,她夢見的是無端象服加身,居然做了正宮娘娘。她這一喜,當然非同小可,誰知忽然將她笑醒轉來,她便認為這個怪夢,定非尋常,秘有應驗,因此常常的把這怪夢,說與同院的姊妹們聽。起初的當口,大家聽了也認為奇怪。於是一院之中的妓女,口有所言,言她這人;目有所視,視她這人。她也以此自豪,弄得她的那位鴇母,竟以娘娘稱她。後來還是一位稔客,勸她們不要這般冒昧,若被有司知道,就好用造反的罪名辦你們。大家聽了,當然害怕。複見沒甚效驗,都又絕口不提。

  春燈也知被夢所騙,只好偃旗息鼓,閉口不談。

  不意這天忽然光臨二位嫖客:一個是龍行虎步,相貌堂堂;一個是粉裝玉琢,豐神奕奕。春燈雖與這位相貌堂堂的客人有了交情,可是不知他的真姓實號。有天晚上,春燈等得這位客人睡著之後,悄悄起來偷查他的衣袋,有無什麼憑據,俾作研究的資料;誰知突見一顆小小印章,直把春燈嚇得魂不附體。

  你道她所見何物?乃是皇帝的私章。此時春燈又喜又懼:喜的是若是真正遇著皇帝,從前一夢,已有奇驗,將來說不定真能象服加身了,怎麼不喜?懼的是此人若是假扮皇帝,自己就有窩藏叛逆之罪,娘娘不能做成,身首倒要分家。怎麼不懼?

  春燈卻也乖巧,仍將那顆印章,納入袋裡,不去動它,每日留心這位怪客的舉動。

  事有湊巧,第二天大早,春幻正在後房有事,正房裡面,只有怪客一人睡著。

  陡然之間,只聽得那個標緻客人,急急忙忙地奔進房來,走至床前,輕輕地叫了一聲:「萬歲快快醒來!太后宣召,業已多時了。」

  同時又聽得床上客人,驚醒轉來,似露驚慌之狀地答道:「不得了!了不得!朕出宮私遊,如被太后知道,豈不大受譴責?」

  說著,匆匆下床,似乎要走的樣子。春燈此時已知這位皇帝並非贗品,趕忙奔出後房,撲的向床前跪下道:「臣妾罪該萬死,不知陛下駕臨。」

  只見那位客人,含笑答道:「汝既識破朕的行藏,務必代朕守秘,稍緩時日,朕當派人前來迎汝入宮便了。」

  春燈聽了,喜出望外地叩頭謝恩,恭送聖駕出門。春燈等得成帝走後,日日地望成帝派人來接;哪知一直等了兩三個月,影蹤毫無,於是一急而病,一病而死。陽世不能再作皇后,或者在陰曹守候成帝,也未可知。

  那末成帝為什麼言而無信的呢?起初在成帝的心理,原想把春燈納入後宮。後來又是張放上的條陳,說是春燈這人,究是娼家妓女,若進後宮,日子一久,總要露出馬腳來的;陛下倒不要緊,可是臣的吃飯東西,便要搬家了。成帝也以為然。

  春燈的一條小性命,就被張放這一句說話斷送了。

  成帝既然拆了那個春燈姑娘的爛汙,他老人家只好躲在深宮,當然不來重訪枇杷門巷,終日無事,便帶著張放在甘泉、長楊、五祚諸宮,東闖西撞。成帝有時穿著便衣,那班監不認識他的,他只詭說是富平侯的家人。好好一位皇帝,情願冒充侯門家奴,豈不是樁笑話!正是:狐兔迷人非怪事,君臣放浪乃奇文。

  不知後事如何,且聽下回分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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