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歷史演義 > 漢宮二十八朝演義 | 上頁 下頁
第三十三回 擲棋盤太子行兇 退奏摺相公嘔血(2)


  慎夫人道:「皇后所言,乃是太平時代。這末將在外,君命有所不受的那句說話,又作怎麼樣解釋呢?」

  薄太后插口道:「皇后的說話,乃是知禮:皇妃的說話,乃是知機,二人均有道理。」

  說著,便想取金賜與亞夫。慎夫人道:「現在邊患未靖,且俟有功,再賞未遲。」

  薄太后又以為是。

  過了幾時,文帝接到邊吏奏報,說是匈奴聽得朝廷命亞夫為將,嚇得收兵回國去了。文帝唱然道:「如此,可見命將的事情,不可不慎了。」

  即以黃金千斤賜與亞夫,並擢為中將。

  原來周亞夫就是絳侯周勃的次子。周勃二次就國,未幾即逝,長子勝之襲爵。次子亞夫,為河內太守。就任之日,聞得素增相術的老嫗許負,年紀雖大,還在代人看相,以定吉凶。特將她邀到署內,令她看相。

  許負默視良久道:「君的貴相,豈止郡守!再俟三年,還有封侯之望。八年以後,出將入相,為第一等的人臣。可惜結果不佳!」

  亞夫道:「君子卜凶不卜吉,我莫非要正國法不成。」

  許負搖首道:「這卻不至如此。」

  亞夫定要她說個明白。許負道:「九年過得甚快,何必老婦此時嘵嘵呢!」

  亞夫笑道:「相已生定,即示先機,有何緊要?」

  許負聽了,方始微笑答道:「依相直談,恐君將來餓死。」

  亞夫聽了更大笑道:「此話我便不甚相信了,我兄現下承襲父爵,方受侯封。即使兄年不永,自有兄子繼續,那個侯封也輪不到我的身上。果如汝言,既封候了,何致餓死?這就真正費解了!」

  許負聽了,也笑答道:「老婦擄相論相,故敢直言。」

  說著,即用手指亞夫口邊道:「這裡有直紋入口,謂之餓死紋,法應餓死。但究竟驗否,人定勝天,能夠善人改相,也未可知。」

  亞夫還是半信半疑。

  說也奇怪,到了三年之後,勝之忽坐殺人罪,竟致奪封。 文帝因念周勃有功,亞夫得封條侯,至細柳成名,進任中尉,就職郎中,那個時候,差不多要入預政權了。又過年余,文帝忽然得病,醫藥罔效,竟至彌留。皇太子啟,入侍榻旁。文帝囑咐太子道:「環顧盈廷諸臣,只有周亞夫緩急可待;將來若有變亂,盡可使他掌兵,毋須疑慮。」

  皇太子啟,涕泣受命。

  時為季夏六月,文帝駕崩,享年四十有六。文帝在位二十三年,總算是位守成之主,惟遺詔令天下短喪不循古禮,是他的缺點。其餘行為,似無可以指摘之處。

  文帝既崩,皇太子啟即位,是謂景帝。尊薄氏為太皇太后,竇氏為皇太后。又命群臣,恭擬先帝廟號。當下群臣複奏,上廟號為孝文皇帝,丞相申屠嘉等又言功莫大于高皇帝,德莫大于孝文皇帝,應尊高皇帝為太祖,孝文皇帝為太宗,廟祀千秋,世世不絕。景帝依奏。

  又奉文帝迫命,令臣民短喪,匆匆奉葬霸陵。是年孟冬改元,稱為景帝元年。

  廷尉張釋之,前因景帝為太子時,與梁王共車入朝,經過司馬門未曾下車,曾有劾奏情事。今見景帝即位,防他記恨,自然心中忐忑不安,便去向老隱士王生問計。

  王生善治黃老之術,名盛一時,滿朝公卿,多半折節與交,釋之平時亦在其列。當時王生見釋之問計於他,他便高舉一足,笑向釋之說道:「我的襪線已破,爾先為我結好,再談此事。」

  釋之素欽其人,並不嫌他褻瀆自己,真的長跪屈身,替他結襪,良久結成。王生又笑道:「爾的來意尚誠,且平日極端敬我,不得不為汝想一解難之策。」

  釋之聽了大喜,問其何策。王生道:「汝既懼皇帝記起舊事,不如趁他沒有表示之先,自去謝罪。」

  釋之聽了,果然依他之話,入朝面向景帝請罪。景帝口頭雖是叫他匆優,朕於公私二字,尚能分得清楚;其實心裡不能無嫌,不到半年,便將釋之外放為淮南相,另以張歐為廷尉。

  張歐曾為東宮侍臣,治刑名學,甚有根蒂,素性又來得誠樸,不尚苛刻,群吏倒也悅服。

  一天,景帝問張歐道:「汝作廷尉。雖然為日無多,每日平均計算,可有幾件案子?」

  張歐奏答道:「十件八件,未能一定。若是太多,也只好慢慢兒鞫問,急則恐防有冤屈的事情。」

  景帝又問道:「男女犯法,都是一律治罪的麼?」

  張歐道:「是一律的。」

  景帝道:「朕思婦女以廉恥為重。裸體受笞,似乎不雅,聯想免去笞刑。」

  張歐道:「從前丞相蕭何逝世,曹參繼職,不改舊法,因此有蕭規曹隨的美譽。我朝刑律,幾費經營,方有如此成績,似乎未可輕率更改。至於陛下恐怕婦女裸責貽羞,乃是帝懷仁厚,惟有罪者方受刑責,清白婦女,何至來到公庭?凡到公庭受責的婦女,都是親自招供的,即使貽羞也不能怪人。」

  景帝聽了,雖不廢去答刑,卻也將應答五百的減為三百,應答三百的,減為二百。張歐斷獄,又能持平,於是風聞四海,歌頌不息。

  次年夏天,薄太皇太后無疾而終,葬于南陵。先是薄太后有一位侄孫女,曾經選入東宮,為景帝妃子,景帝並不鍾愛。

  只因太後面上,不好交代,敷衍而已。及景帝即位,不得不立她為皇后,更立皇子劉德為河間王,劉闊為臨江王,劉余為淮陽王,劉非為汝南王,劉彭祖為廣州王,劉發為長沙王。長沙舊為吳氏封地。文帝末年,長沙王吳羌病歿,無子可傳,撤除國籍,因將其地改封少子。

  這且不提。單說那位晁錯,他本是景帝為太子時的家令,因在文帝十五年獻策稱旨,授為中大夫之職。景帝即位,自然因為舊屬的情感,升為內史,屢參官議,景帝事事採納。因此之故,朝廷法令,漸漸更變,盈廷諸臣,無不側目。丞相申屠嘉,更是嫉視,只因景帝寵眷方隆,無可如何。一天,可巧拿著晁錯一樣錯處,正欲借此問罪,於是連夜秘密辦好奏摺,以便次日上朝面參。雖知晁錯還要比申屠嘉佔先,一聽這個消息,馬上夜叩宮門,入見景帝,伏地口稱死罪,臣不能事奉陛下了。

  景帝聽了,也吃一驚,問他:「何故如此?」

  晁錯方才奏道:「內史署緊靠太上皇廟,臣因出入不便,私將太上皇廟的一道短垣拆除,築成直路。本待工程完竣,即來奏知。頃間有人密報,說道丞相屠嘉,業已辦好參折,明日上朝便要將臣問斬,是以臣連夜來見陛下,未知陛下能夠赦臣之罪否?」

  景帝聽了微笑道:「朕道甚麼大事,汝放心回去,朕知道就是。」

  晁錯自然大喜,謝恩回署。次日,景帝視朝,申屠嘉果然遞上一折,請景帝立斬晁錯,以為大不敬者戒。景帝略略一看,便把那本摺子,退還申屠嘉道:「此是朕命晁錯如此辦的,相國不要怪他擅專!」

  申屠嘉碰了一個暗釘子,於是滿面含羞地回至相府,不到三天,嘔血而死。後有批評是:晁錯擅拆太廟,自然有罪。景帝偏袒倖臣,也非明主。申屠嘉身為相國,一奏不准,何妨再奏,若非謀亂等事,也只好順君之意,以便慢慢勸諫,引君為善。

  今竟一怒嘔血而死,他的度量,未免太窄了。這番說話,卻也講得公平。那時景帝一見申屠嘉已死,賜諡曰「節」。便升御史大夫陶青為丞相,升晁錯為御史大夫,當時就引動一個已黜之臣,上書辯冤。正是:拍馬不知侵太子,吹牛反去怪廷臣。

  不知此人是誰,且聽下回分解。


學達書庫(xuoda.com)
上一頁 回目錄 回首頁 下一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