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歷史演義 > 漢宮二十八朝演義 | 上頁 下頁
第一回 授龍種天意興劉 斬蛇身先機兆漢(2)


  劉邦見沒靠山,方始發出傲氣,一怒而去,不得已又鑽到近鄰兩家酒肆之中,強作逆旅。這兩家酒肆的主人,都是寡婦,一名王媼,一叫武負,二婦雖屬女流,倒還慷慨。一則因劉邦是她們毗鄰少年,要看太公的面上;二則因他在此居住,他的朋友前來和他賭博,多添酒客,比較平時反而熱鬧。以此之故,每日除供給酒飯外,還送些零錢給他去用。他本是一個隨處為家的人物,有了這般的一個極妙地方,自然不肯鶯遷的了。

  一天晚上,他的朋友又來尋他賭博。聽說他喝得爛醉,蒙被而臥,將被一揭,並無劉邦其人,只見一條金龍,似乎睡熟在那兒,嚇得倒退幾步,再將床上仔細一看,那條金龍忽又不見,仍是劉邦一個人,鼻息齁齁然地躺在床上。這位朋友,此時已知劉邦大有來頭,哪裡還敢去驚動他老人家,趕忙退了出去,把這事告知大眾。

  就由這位朋友為首,私下湊集一筆銀子,替劉邦運動了一個泗水亭長的職務。

  劉邦知道此事是大眾抬舉他的,謝過眾人,便去上任。

  古代亭長之職,比較現在的地保,大得有限。不過那時劉邦寄食酒肆,究屬不雅,一旦有了此職,真比得了什麼還要高興。每天辦幾件裡人小小的訟案,大的公事,自然詳報縣裡。

  因便認得幾個吃衙門飯的人員:一個是沛縣功曹蕭何,一個是捕役樊噲,一個是書吏曹參,一個是劊子手夏侯嬰,其餘的無名小卒也不細述。不過這四個人與劉邦年齡相若,性情相同,不久即成肺腑之交。每過泗上,必與劉邦開懷痛飲,脫略形述。

  有一次,劉邦奉了縣委,西赴咸陽公幹。一班莫逆朋友,因他出差,各送贐儀,都是當百錢三枚。惟有蕭何,獨饋五枚。劉邦暗喜,他說數雖不多,足證交情有別,因此更與蕭何知己。

  及入咸陽辦畢公事,一個人來至宮外閒逛。是時始皇尚未逝世,這天正帶了無數的後宮嬪妃,在禦園之中,九霄樓上,飲酒取樂。一時宮樂奏起,樂聲飄飄的隨風吹到劉邦的耳內。他忙跟著樂聲抬頭一望,方知這派樂聲就從此樓而出,心知必是始皇在此取樂。同時又見那座禦樓高聳雲際,內中粉白黛綠的塞滿了一樓,他見了萬分妒羨。因思大丈夫原當如是,當下胡思亂想了一會兒,只得意興索然地回縣銷差,仍去做他的泗上亭長。

  這般的一混又是好幾年了。他因手頭已經不似往日的窘迫,只是尚無妻室,皇帝倒沒有想得到手,孤家寡人的味兒卻已受得難熬。於是四處地物色女子,東一個,西一個的,被他也勾搭了不少。這天正是中秋佳節,他便在一個姓曹的女子房中喝酒,忽見蕭何連夜來訪,相見之下,一面添座同飲,一面問他有無公事。蕭何道:「前幾天,單父縣裡來了一呂公,單名一個父字,號叔平,與我們縣尊有舊,據說避仇來縣,帶了妻房子女一大群人物,要托縣尊隨時照應。縣尊顧全交誼,令在城中居住,凡為縣吏,都該出資往賀。」

  劉邦聽畢,初則若有所思,繼而又點首微笑。

  蕭何不知其意,複問他道:「我是好意通知,你去不去也該複我一聲!」

  劉邦方連連答道:「去,去,去!他既有寶眷同來,我要瞻仰瞻仰,如何可以不去?」

  蕭何聽了,也不在意,吃了幾杯,辭別而去。

  次日劉邦踐約到縣,訪得呂公寓所,昂然徑入。其時他的一班熟友,全在廳上幫同呂家收受賀禮。見他到來,便戲弄他道:「同人公議,賀禮不滿千錢者,須坐廊下。」

  劉邦聽了,並不答話,就取出名刺,寫上「賀儀萬錢」四字因即遞進。呂公見他賀儀獨豐,驚喜出迎,延之上坐,寒喧幾句,又將他端詳了好一會兒,擺出酒筵,竟請他坐了第一位。酒過三巡,眾人各呈賀禮,他此時身無分文,依然面不改色地大嚼特嚼,喝得醺醺大醉,方對呂公言道:「萬錢不便隨身攜帶,明日當飭僕送上。」

  呂公笑謝。席罷客散,呂公獨邀他至內室,對他笑道:「老夫略知相術,見君是位大貴之相,將來自知。長女雉,小字娥姁,生時有異兆,願奉箕帚,幸勿推卻!」

  劉邦聽了樂得心花怒放,慌忙行過子婿之禮,呂公含笑扶起。送走之後,笑對呂媼道:「我們女兒,得配劉郎,真好福命也!」

  呂媼自然大喜。沒有幾時,已是花燭之期。交拜天地,送入洞房。劉邦見呂雉,千般嬌豔,萬種風騷,非常合他胃口。太公劉媼見了新人,不過平平而已。過了兩年,呂雉生下一女,便是將來的魯元公主。又過數年,複育一子,就是將來的惠帝盈。劉邦生性好色,在未娶呂雉以前,已與曹姓女子,生下一子;娶了呂雉之後,始將曹女列為外室。此事不瞞朋輩,僅瞞呂雉一人罷了。劉邦此時雖已成家有子,不過福運未至,一時無法發跡。

  閒居沒事,便自製了一頂竹皮冠,高七寸,廣七寸,上平社板,式樣奇異,自稱為劉氏冠。後來得了天下,垂為定制,必爵登公乘,方准戴得此冠,後人稱為「鵲尾冠」。有人說劉邦早有帝志,此冠便是證據,此言不為無因。

  這年秦廷頒詔,令各郡縣遣派犯人西至驪山,幫築始皇陵暮。沛縣各犯,便命劉邦押解。誰知他沿途因酒誤事,所有犯人,逃脫大半。劉邦一想,既已闖禍,索性統統放走,完全做個好人。等得放走各犯之後,他當時就想逃至深山避禍。後來一想,我的父母可以丟了不顧,我的妻妾,哪好不管。她們二人,一般的花容月貌,我妻的性情,尤其不甘獨宿。我劉邦事事肯為,惟烏龜頭衙,不願承受。弦何不連夜回至家中,將我妻妾挈同而逃。他想罷,即向陽裡村而來。及至行近那條大澤,忽聽得前面嘩聲大作,又見有十幾個村人奔逃而至。劉邦問他們何故如此,那班人答道:「澤邊有一條大白蛇傷人,你也不可前去!」

  劉邦此時酒尚未醒,膽子不免大了起來,越過村人,幾個箭步奔至澤邊。果見一條數丈長的白蛇,橫架澤中,儼如一座橋樑。他便冒了一個大險,只想僥倖,拔出佩劍,竄至那蛇身旁,攔腰一劍,幸將蛇身剁作兩截,他方呵呵大笑。不料酒氣上湧,一跤跌倒在地,竟會睡熟。及聽有人喚他,醒來一看,認得是位同村人氏。那人道:「劉亭長,你的膽子真大,你放走犯人,一個人還敢回來,縣官已把你的尊夫人捉去,現出賞格派人捉你呢!」

  劉邦一聽他的妻子已經被捉,此時自己要保性命,話也不答,拔腳便想逃走。

  那人一把將他拖住,劉邦更加著急道:「你將我捉住,難道想領那個賞格不成!」

  那人搖首道:「我何至於如此不義,你莫嚇,此刻深夜無人,我和你談談再走未遲。」

  劉邦沒法,只得與他席地談天。那人道:「澤邊一條大蛇,不知被何人所斬,已是奇事。我方才走過那兒,又見一位老嫗,抱蛇大哭。問她何故,她說她是那蛇之母,那蛇又是什麼白帝子,被一位什麼赤帝子所斬。我還想問她,忽然失其所在,你道此事奇也不奇?」

  劉邦聽了,心裡甚是暗喜,嘴上卻不與他明言。談了一刻,天已微明。劉邦別了那人,便向原路而去。一壁走,一壁暗忖道:我是龍種,我娘曾和我提過。我那位賭友,他又見我床上有過金龍。此嫗所言,雖覺荒誕,既會忽爾不見,必非無因。縣裡既是出了賞格拿我,我且逃出這個龍潭虎穴。我索性一不做,二不休,慢慢地召集天下英雄做番大舉,有何不可?想畢,一看已經離鄉甚遠,他就一個人來到芒、碭二山之間。正想覓個安身之處,不防身後一陣腥風,跳出一隻猛虎。說時遲,那時快,他的身子已被那虎銜住。正是:醉中幸把蛇身斬,醒後翻從虎口投。

  不知劉邦性命如可,且聽下回分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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