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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七回 女俠復仇逍遙遠 魚娘舞劍傾慕求婚


  話說新皇帝即位之後,諸事待舉,首先下旨改年號為乾隆,大赦天下。一面為大行皇帝舉喪,一面卻暗暗的下密旨給史貽直,叫他查拿兇手,秘密處死。史貽直奉了密旨,四處派下偵探,搜查行刺皇帝的兇手。誰知那兇手見大仇已報,早已遠遁在深山僻靜的地方逍遙自在去了。叫史貽直到什麼地方去捉她。況且這兇手,不是別人,就是呂四娘和魚娘兩個女子。

  起初呂四娘跟著虯髯公住在京城裡,已有一年,並無下手機會,心中異常焦灼。幸虧有魚娘做著伴,還有一個朱蓉鏡,朝夕相陪,倒也不算寂寞。呂四娘早經聲明待大仇報後把終身許給朱蓉鏡,因此,蓉鏡也格外親熱。便是魚娘,蓉鏡也用十分好意看待她。凡是魚娘有什麼事呼喚他,他便立刻做去。魚娘也感激蓉鏡,和他很好。在一間屋子裡,終日說說笑笑,外人望去,好似虯髯公一子一女一媳一家人,卻沒有人去疑心他。

  虯髯公也因住在京城裡,閑著無事,叫旁人惹眼,便把自己家裡的古董,搬些出來,開一片古董鋪子他鋪子裡常常有大臣太監們進出,虯髯公在他們嘴裡打聽得宮裡的道路。四娘和魚娘兩人便在夜靜更深的時候,跳進宮牆去,在月光下辨著,見殿角森森,宮瓦鱗鱗,也不知道何處是皇帝的寢宮。她兩人既到了裡面,如何肯罷休,仗著飛簷走壁的本領,東闖西闖。那宮裡的侍衛太監們,只見白光兩條飛來飛去,待要上去捉拿,那白光來去倏忽,如何捉得住。一連鬧了好幾天。有一夜,在咸安宮廊下殺了一個宮女。宮中立刻調來勇健軍鎮壓。

  虯髯公深怕四娘在宮裡亂闖,壞了大事,便勸她再耐守幾時,打聽得皇帝確實住宿的地方,再動手也不遲。因此四娘和魚娘暫時斂跡。後來雍正帝遷居圓明園,那圓明園卻比不得宮裡地方又曠野,侍衛又稀少,有幾處庭院,竟是終年不見人跡的。

  四娘和魚娘兩人,帶了乾糧,躲在園中冷僻去處,打聽皇帝的消息。有時也聽得那班宮女太監嘴裡露出一兩句來,知道皇帝每天在碧桐書院辦公。她兩人又悄悄的打探路徑。不多時,園中出入的門路,都看得十分熟悉,便動起手來。一動後便成功。她們隨身帶著悶香,所以皇帝被殺的時候,那班左右侍衛,都一時昏迷過去。四娘割下皇帝的頭來意欲帶他回去,在她祖父父親墳前祭奠。

  魚娘說,這反叫人看出痕跡,不如不拿去的好。便順手把皇帝的頭,塞在屍身的褲襠裡。兩人相視一笑,一縱身出了圓明園。這時虯髯公早已安排停當,悄悄地將古董鋪子收了。雇了一隻小船,泊在城外十裡堡地方候著。連候了幾天,只見四娘和魚娘兩人,手拉著手兒,笑嘻嘻地走來,跳上船頭,吩咐立刻開船。待到鄂爾泰進園去慌成一片的時候,四娘的船,已和箭一般搖過了楊村,向南去了。

  說也奇怪,這呂四娘不曾報得父仇以前,終日愁眉淚眼,淡裝素服,不施脂粉,不荀言笑,如今大仇已報,頓時滿臉堆下笑來。穿著鮮豔的衣裙,濃施脂粉,終日有說有笑滿屋子只聽得她的笑聲,朱蓉鏡看了,便說不出的歡喜。兩人一路同起同坐,十分親愛。到了湖南地界虯髯公送蓉鏡回家。蓉鏡的父親,見兒子回來了,便好似得了寶貝一般。當下蓉鏡對他父親說知,要娶四娘做妻子。

  虯髯公自願替他兩人做媒。便擇定吉期,給他兩人成親。四娘做了新娘,便一改從前嚴冷的態度。頓覺嫵媚嬌豔起來。魚娘伴著她在新房裡終日逗著她玩笑。蓉鏡也寸步不離。鎮日裡做些調脂弄粉畫眉拾釵的事體。光陰很快,不覺過了一個月。虯髯公告辭回去。朱家父子,再三留他,不肯住下。

  四娘說,俺夫妻多仗師父,才有今日,如今師父要去,俺夫妻須直送他到四川。蓉鏡也說不錯,這時猶有魚娘捨不得四娘。又想起父親被仇家害死,自己欲歸無家,心中十分淒涼,便止不住掉下眼來。四娘再三解慰,虯髯公也把魚娘認做自己的女兒,答應永遠不丟開她。當時依舊四個人一齊上路。沿著長江上去一路山光水色,叫人看了,忘卻憂愁不少。看看走到四川地界,一望山勢雄峻。他四人各各騎著馬,從旱道走去。出了劍閣,前面便是五老山。他四人立馬在山頂上,忽然見一個老頭兒,一個少年,也騎著馬從山坡上走來。魚娘眼快,認識那老人便是他父親魚殼,忙拍馬迎上前去。父女兩人抱頭痛哭。

  這時四娘夫婦和虯髯公都跟了上來,問起情由,原來,從前被於清瑞殺死的,只是一個地痞冒著魚殼的名字,在地方上橫行不法。這真的魚殼,反得逍遙自在。只是常常想念女兒。也曾到虯髯公家裡尋訪過。又因虯髯公帶著魚娘到京裡去了,如今得在此相會,真是喜出望外。

  說起多虧虯髯公平日管教女兒,魚殼連連拜謝。又說起大仇已報,大家更覺得快意。五個人說得熱鬧,獨把那少年丟在一邊。還是魚殼介紹他們見面,說這少年,姓鄧名禹九,是四川地方一個大財主,專好結識天下英雄好漢,豪商大賈。魚殼也被他留在家中,朝夕講論武藝,盤桓山水,十分投機。當下鄧禹九便邀大家到他東莊裡去。

  這東莊便在那五老峰下面,蓋著二百多間房屋,養著五六百莊客,都是懂得點的。這鄧禹九堂上還有老母,自己年紀三十八歲,還未娶得妻房。他立志要娶一個才貌雙全武藝的女子。到今日還沒有他當意的人兒。當日鄧禹九擺上筵席,請他們父女夫妻師徒吃酒。

  席間說起魚娘的武藝,虯髯公便吩咐魚娘當筵舞一回劍,給大眾下酒。魚娘便下來卸去外衣抱住鴦鴛劍,走到當地,舞動起來。起初只見劍光鬃影,一閃一閃地轉動。後來那劍光越轉得密了,只見一團白光,著地滾來滾去。席上的人,只覺冷氣淒淒,寒光逼人。那鄧禹九看到出神,忍不住喝一聲好,只見一道白光,直射庭心,魚娘收住劍,笑吟吟地走進來屋子裡的人,各各擎著酒杯,對魚娘說一聲辛苦,一齊吃幹了一杯酒。這一席酒,吃得賓主盡歡,直到夜深才散。這夜魚娘跟著她父親去睡,朱蓉鏡和四娘一房兒睡。

  獨有鄧禹九拉著虯髯公到一間屋子去歇息。說起魚娘的武藝,那鄧禹九看看屋子裡沒有人,便連連向虯髯公作揖,求他做媒,和魚殼說去,要娶魚娘做妻子。那虯髯公一口應允,拍著胸脯說,這件親事,包在老漢身上。第二天,虯髯公果然找魚殼去說媒,那魚殼也很願意,只怕父女多年不見,人大心大,不知魚娘心下如何。虯髯公便把四娘喚來把鄧禹九求婚的意思,對她說了。又托她去探問魚娘的意思。

  四娘走到房裡,先把丈夫打發開,拉著魚娘的手,兩人肩並肩兒,坐在床沿上,低低地告訴她鄧禹九求婚,和魚殼心中願意的話,又問她可同意不同意。那魚娘起初聽了這個話,羞得她只是低著頭,不做聲兒,後來四娘催得緊了,魚娘不覺掉下眼淚來。四娘忙問時,魚娘說道:「和姊姊廝混熟了只是舍不下姊姊,我情願老不嫁人,跟著姊姊一輩子,豈不很好。」

  四娘聽了,笑推著她說道:「小妮子,說孩子話呢,你姊姊已嫁姊夫了,來去總得聽丈夫的意思,如何由得俺們作主呢。妹妹既捨不得我,我帶著你姊夫,常來看望你便了。」

  那魚娘只是搖著頭不肯,又說那姓鄧的,倘然有心,叫他去了家鄉,跟著姊姊一塊兒到湖南去住著。四娘聽了,拍著魚娘的肩頭,笑說道:「妹妹說笑話了,叫人撇下這莊田家產,跟俺到湖南喝西北風去麼。」

  那魚娘一歪脖子,說道:「不相干,不去,俺便不嫁。」

  四娘正在為難的當兒,忽然蓉鏡從床後跳出來,拍手笑道:「姊姊捨不得妹妹,妹妹捨不得姊姊,便是俺也捨不得妹妹,如今俺們湖南的家搬來,在五老峰下住著,給你們姊妹早晚見面,妹妹總可以嫁了。」

  那魚娘聽了,白了蓉鏡一眼,說道:「俺嫁不嫁,與你什麼相干。你們串通做一起,要逼俺嫁,俺偏不嫁,看你們怎麼樣。」

  四娘接著又說了許多好話,又答應她把家搬來,陪她一塊兒住。魚娘這時心裡雖肯了,嘴裡卻是不做聲。低著脖子,手裡只是弄一方紅綢帕兒,蓉鏡暗暗向四娘努一努嘴,又指著魚娘的手帕。四娘會意,伸手去把魚娘那方手帕奪來,急遞給蓉鏡,說道:「快把這手帕拿出去,對師傅說,俺妹妹已答應了。拿這方手帕為憑,叫師傅快說媒去。」

  蓉鏡接過手帕,轉身飛也似地跑去。鄧禹九見婚事成求,真是喜出望外。一面選定吉日行禮,那魚娘見事已如此,便也無話可說。只托四娘出來,說定三個條件:

  第一件,父親住在鄧家,要鄧禹九養老歸山;第二件,師傅虯髯公,也要鄧禹九供養在家;第三件姊姊四娘姊夫蓉鏡,也要留他住在一塊兒。

  那鄧禹九件件答應。一面打掃房屋,安排魚殼和虯髯公兩位老人的住處,一面在隔院安頓朱蓉鏡夫妻兩人。

  那蓉鏡又趕回家去,把父親接上山來,一塊兒住著。到了魚娘的喜期,那江湖上一班英雄好漢,都來賀喜。這時已有人傳說魚娘跟著四娘入京行刺雍正皇帝的事體。大功告成,各人爭來瞻望風采。並有鄧禹九那方面的許多朋友,前來湊著熱鬧。那院中足足擺了一百二十餘桌喜筵。夫婦兩人自然是十分親密。那一班英雄好漢,直鬧了一個多月,始慢慢離開。因四川離北京很遠,史貽直如何知道,日子一久,自然而然就無形地把這樁謀刺雍正皇帝的秘密國家大事,擱置下來了。

  正是:華燭庭前成伉儷,盛筵堂上宴嘉賓。

  欲知後事如何,且聽下回分解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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