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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六回 蕭夫人登臺笑客 逢醜父易服免君(2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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歸父領命,齎重賂至晉,聞屠岸賈複以諛佞得寵于景公,官拜司寇。乃納賂于岸賈,告以主君欲逐三家之意。岸賈為得罪趙氏,立心結交欒、郤二族,往來甚密。乃以歸父之言,告于欒書。書曰:「元帥方與季孫氏同仇,恐此謀未必協也。吾試探之。」 欒書乘間言於郤克,克曰:「此人欲亂魯國,不可聽之。」 遂寫密書一封,遣人星夜至魯,飛報季孫行父。行父大怒曰:「當年弑殺公子惡及公子視,皆是東門遂主謀,我欲圖國家安靖,隱忍其事,為之庇護。今其子乃欲見逐,豈非養虎留患耶?」 乃以郤克密書面致叔孫僑如看之。僑如曰:「主公不視朝,將一月矣。言有疾病,殆托詞也。吾等同往問疾,而造主公榻前請罪,看他如何?」 亦使人邀仲孫蔑。蔑辭曰:「君臣無對質是非之理,蔑不敢往。」 乃拉司寇臧孫許同行。三人行至宮門,聞宣公病篤,不及請見,但致問候而返。 次日,宣公報薨矣。時周定王之十六年也。季孫行父等擁立世子黑肱,時年一十三歲,是為成公。成公年幼,凡事皆決于季氏。季孫行父集諸大夫于朝堂,議曰:「君幼國弱,非大明政刑不可。當初殺嫡立庶,專意媚齊,致失晉好,皆東門遂所為也。仲遂有誤國大罪,宜追治之。」 諸大夫皆唯唯聽命。行父遂使司寇臧孫許,逐東門氏之族。公孫歸父自晉歸魯,未及境,知宣公已薨,季氏方治其先人之罪,乃出奔于齊國,族人俱從之。後儒論仲遂躬行弑逆,援立宣公,身死未幾,子孫被逐,作晉者亦何益哉? 髯翁有詩歎雲: 援宣富貴望千秋,誰料三桓作寇仇? 楹折「東門」喬木萎,獨余青簡①惡名留。 〔①青簡:竹簡,意為史書。〕 魯成公即位二年,齊頃公聞魯與晉合謀伐齊,一面遣使結好于楚,以為齊緩急之助。一面整頓車徒,躬先伐魯,由平陰進兵,直至龍邑。齊侯之嬖人盧蒲就魁輕進,為北門軍士所獲。頃公使人登車,呼城上人語之曰:「還我盧蒲將軍,即當退師。」 龍人不信,殺就魁,磔②其屍於城樓之上。〔②磔:分屍。〕 頃公大怒,令三軍四面攻之,三日夜不息。城破,頃公將城北一角,不論軍民,盡皆殺死,以泄就魁之恨。正欲深入,哨馬探得衛國大將孫良夫,統兵將入齊境。頃公曰:「衛窺吾之虛,來犯吾界,合當反戈迎之。」 乃留兵戍龍邑,班師而南。行至新築界口,恰遇衛兵前隊副將石稷已到,兩下各結營壘。石稷詣中軍告于孫良夫曰:「吾受命侵齊,乘其虛也。今齊師已歸,其君親在,不可輕敵。不如退兵,讓其歸路,俟晉、魯合力並舉,可以萬全。」 孫良夫曰:「本欲報齊君一笑之仇,今仇人在前,奈何避之?」 遂不聽石稷之諫,是夜率中軍往劫齊寨。齊人也慮衛軍來襲,已有整備。良夫殺入營門,劫了空營。方欲回車,左有國佐,右有高固,兩員大將圍裹將來。齊侯自率大軍掩至,大叫「跛夫!且留下頭顱!」 良夫死命相持,沒抵當一頭處,正在危急。卻得甯相、向禽兩隊車馬,前來接應,救出良夫北奔。衛軍大敗。齊侯招此二將從後追來,衛將石稷之兵亦至,迎著孫良夫叫道:「元帥只顧前行,吾當斷後。」 良夫引軍急走,未及一裡,只見前面塵頭起處,車聲如雷。良夫歎曰:「齊更有伏兵,吾命休矣!」 車馬看看近前,一員將在車中鞠躬言曰:「小將不知元帥交兵,救援遲誤,伏乞恕罪!」 良夫問曰:「子何人也?」 那員將答曰:「某乃守新築大夫,仲叔于奚是也。悉起本境之眾,有百餘乘在此,足以一戰,元帥勿憂。」 良夫方才放心,謂于奚曰:「石將軍在後,子可助之。」 仲叔于奚應聲麾車而去。 再說齊兵遇石稷斷後之兵,正欲交戰,見北路車塵蔽天,探是仲叔于奚領兵來到。齊頃公身在衛地,恐兵力不繼,遂鳴金收軍,止掠取輜重而回。石稷和于奚亦不追趕。後與晉人勝齊歸國,衛侯因子奚有救孫良夫之功,欲以邑賞之。于奚辭曰:「邑不願受,得賜『曲縣』『繁纓』,以光寵於縉紳之中,於願足矣。」 按《周禮》:天子之樂,四面皆縣,謂之「宮縣」;諸侯之樂,止縣三面,獨缺南方,謂之「曲縣」,亦曰「軒縣」;大夫則左右縣耳。「繁纓」,乃諸侯所以飾馬者。二件皆諸侯之制,于奚自恃其功,以此為請。衛侯笑而從之。孔子修《春秋》,論此事,以為惟名器①分別貴賤,不可假人②。衛侯為失其賞矣!此是後話,表過不提。 〔①名器:名,爵號;器,車服。意為等級。 ②不可假人:不可隨便給人。〕 卻說孫良夫收拾敗軍,入新築城中。歇息數日,請將請示歸期。良夫曰:「吾本欲報齊,反為所敗,何面目歸見吾主?便當乞師晉國,生縛齊君,方出我胸中之氣!」 乃留石稷等屯兵新築,自己親往晉國借兵。適值魯司寇臧宣叔亦在晉請師。二人先通了郤克,然後謁見晉景公;內外同心,彼唱此和,不由晉景公不從。郤克慮齊之強,請車八百乘,晉侯許之。郤克將中軍,解張為禦,鄭邱緩為車右。士燮將上軍,欒書將下軍,韓厥為司馬。于周定王十八年夏六月,師出絳州城,望東路進發。臧孫許先期歸報,季孫行父同叔孫僑如帥師來會,同至新築。孫良夫複約公曹公子首。各軍俱於新築取齊,擺成隊伍,次第前行,連接三十余裡,車聲不絕。 齊頃公預先使人于魯境上覘探,已知臧司寇乞得晉兵消息。頃公曰:「若待晉師入境,百姓震驚,當以兵逆之於境上。」 乃大閱車徒。挑選五百乘,三日三夜,行五百餘裡,直至鞍地紮營。前哨報:「晉軍已屯於靡笄山下。」 頃公遣使請戰,郤克許來日決戰。大將高固請於頃公曰:「齊、晉從未交兵,未知晉人之勇怯,臣請探之。」 乃駕單車徑入晉壘挑戰。有末將亦乘車自營門而出,高固取臣石擲之,正中其腦,倒于車上,禦人驚走。高固騰身一躍,早跳在晉國之上,腳踹晉囚,手挽轡索,馳還齊壘,周圍一轉,大呼曰:「出賣餘勇!」 齊軍皆笑。晉軍中覺而逐之,已無及矣。高固謂頃公曰:「晉師雖眾,能戰者少,不足畏也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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